安平追想曲將再現,訪談許石之子許朝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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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追想曲將再現,訪談許石之子許朝欽:一個偶然網路上找尋東京日本歌謠學院的機緣,認識了臺灣著名流行音樂家許石的兒子許朝欽先生,從此打開了臺灣歌謠界的一個禁土:許石的音樂保存與研究。許石創作的名曲:安平追想曲,鑼聲若響等等,臺灣人無所不知。這天許先生從美國歸來台北,為了照顧母親並與我約見在大直。許石夫人鄭淑華(生於1928年),是臺灣歌謠著名作曲家楊三郎的外甥女,對於許石與楊三郎的事情知之甚詳,但因小中風臥病,遂先與其子女會面先聊。我直接就問了:為何過去歌謠界都說許石的音樂不能碰,因為會被告?許朝欽先生說:因為家母的關係,她深愛我父親,所以不願意他人隨意使用父親的音樂,所以有這樣的事情。但是,母親已經年邁,終於也想通,希望能夠有人好好保存與研究父親的音樂。就這樣,我的肩膀又多了一個重擔:研究許石。初步看到的資料,大概歸類為歌仔本,創作手稿,演出傳單,大王唱片和照片等。並對許先生及其二姐許碧桂(也是許石家庭樂團中1970年代有名的雙胞胎姊妹組成的若比娜雙人團,曾赴日本演出)進行了深度訪談。過去被塵埋已久的許石音樂成就,將逐漸浮出檯面,成為臺灣歌謠史裡重要一頁(2014.09.09石計生後記)。

文舍文夏口述手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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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東吳文舍文夏口述手記二(2014.08.09 石計生後記): 王者文夏第二次的口述歷史訪談,我們逐漸抓到和他相處之道。用我們而不是我的原因,是一種信任的連鎖性。文夏對於人的信任是有層次的(這點,想想,其實我也是這樣的人。誰不是呢?儒家所謂有等差的愛…),而且他特別強烈。在研究團隊中,文夏最信任的人是國煒,因為是二三十年的老朋友;再來才是我,因為我是博士,教授(文夏自己說的,對於知識份子的尊重,但仍說是他選的教授,説要傳給我東西),也曾經寫了寶島歌后紀露霞的書(他曾在上次見Andrew Jones 時說,很羨慕我寫了紀露霞); 再來是徐登芳先生的大氣(文夏說因為徐先生尊重他,他交代登芳去找的他的電影海報都有做好,而且願意送文夏他早年的曲盤)。通過信任,才能敞開。文夏障礙原來是個試煉。

文夏其實一直在觀察我們,是不是真的值得他信任的人。昨天下午口述到晚上一起吃火鍋時,他顯然輕鬆了許多,非常自然地看圖說故事,說出了幾乎沒有人知道的許多事情:如我們一直以為文夏在台南的家,母親開的文化裁縫補習班,就是一個小小的補習班,可是看了文夏拿出的照片,從昭和⋯⋯15年到戰後,員工就有數十人,加上各期學生,林林總總加起來上千上萬人,還有員工旅遊到關仔嶺,登芳兄說,根本應該叫做’文化裁縫株式會社’才對(對讀者很抱歉,基於研究倫理,文夏很在意他的照片,不能隨意流傳,等明年初出書時,大家再好好看看)。文夏昨天其實很開心,一連講了三個半小時,我和登芳,國煒兄其實光聽就很累了,文夏仍然滔滔不絕,充滿自信,哀傷,威嚴和風趣地說著他光影色澤鮮豔豐富到溢出畫框的生命傑作,我們真的無法一眼看完與紀錄。

最後,結束晚餐時,文夏拉著我的手,跟我說,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人間時,要我一定要寫下並說出一段話,非常有創意的一段話。我當下就記下來的。但我希望那個時間永遠不要到來,我的這位尊敬的長輩,臺灣歌謠史裡的王者,充滿爭議又不在乎被誤解的獨一無二的靈魂。文夏作為一個每天都在學習嶄新事物的人,走在時代的前端,這個精神,就是我終生學習的對象。在這個範疇裡,如同我對寶島歌后紀露霞稱她為紀老師,我也稱文夏為文夏老師,登芳和國煒當然也是,表示我們的尊敬與完成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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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頁活生生台灣歌謡史: 文夏文舍訪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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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頁活生生台灣歌謡史:文夏自述說話的回憶十分跳躍,主宰性很強,既不是受訪者,也不是現在研究倫理所强調的平等字眼訪談對象,而是以王者之姿凌駕於訪談者之上,打破所有質化研究法教科書的守則。他的跳躍回憶一方面可能顯示他86歲高齡的退化現象,另一方面展現個人自由聯想風格。這本來可以用追問的方式解決此跳躍,但是,只要我們追問或問另一相關問題,他的王者人格又會跑出來,說我不講了,或者帶著斥責語氣說這樣我怎麼講,這沒講完,我怎麼講那個?這造成整理訪談資料非常大的困難,花費大量時間,獲得的有用資料卻很少。這需要我稱為萃取的研究方法:研究者必須徹底降格和聽命於王者文夏,雖然他有很難人能忍受的霸道和專斷,在過程中找尋機會(如吃飯時間總是講最多)和線索發展他的流行音樂生命史探究,把所有混亂交錯的記憶拼貼起來放入社會文化史,並且必須自我合理化這一切都是值得的。而且必須是團隊作戰,一個人是不可能訪談研究文夏的。事情逐漸明朗,至少要有石計生教授研究團隊、劉國煒、徐登芳、陳明章和王文姬等,去化解疑心病非常重的王者文夏。這是高難度的研究過程,仍在進行中,變化中、調整中,天佑我們,阿門。

創作就是要感覺好好玩!文夏很好玩~極了~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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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的訪談,其實是為了老友,美國柏克萊大學的Andrew Jones教授。他幾週前從加州寫信給我,說正在寫一篇關於寶島歌王文夏的文章。我就託另一老友劉國煒先生代為聯繫。Andrew教授聽說我連絡好文夏見面,人在北京大學開學術會議,非常興奮。我也因為忙於寫寶島歌后紀露霞的書,也有兩三年沒有和文夏老師聯繫。就這樣約好今天,我帶著三名助理形成一個專業研究團隊,在大稻埕保安別肆展開訪談。文夏老師和夫人文香一起蒞臨,蓬篳生輝,聊得非常愉快。瘦了好多的文夏,據說是感冒了十個月的後果,現在已經好了。記得兩三年前見文夏時,當時感覺他相當自傲,說話很有保留。這次訪談才知道,我過去所說的學術研究訪談上所謂”文夏障礙”–無法進行訪談–的障礙,其實是研究者自我中心的結果,未能從受訪者的主體與生命歷程去瞭解他採取某種生存姿勢的原因為何。像文夏這樣歌王等級的對象,必須留心感覺和理解他獨一無二的臺灣歌謠經歷與產量,又受過日本教育(生於1928年)而有種日本精神的堅持與原則,才能獲得質性研究訪談的最重要的事情:信任。這次⋯⋯訪談豐碩的收穫,不僅僅是Andrew告訴我,解開了他寫文夏”再見台北”臺語片電影的一些音樂使用和劇情的困惑,也解開了我研究歌仔本出版裡台南郭一男和天成歌謠研究所劉天賜間的競爭與和文夏的關係, 也知道了作為台語片電影的文家班如何像美國雷蒙家族般分工活躍於影/歌壇。同時,我也理解到文夏作為一個歌手的全方為才華來源, 一個愛情專一的好丈夫,與如賣花姑娘等系列他是台灣最早的主題式歌手與他為何是臺灣流行歌的kuso總先鋒的原因。文夏有一種獨特的生命哲學,熱切入世愛這個世界,熱烈浪漫地擁抱生活去看電影看世界杯足球職棒與各種運動徹夜不睡覺,文夏好忙,他說。始終熱切浪漫地把所看到的不論西方或者中國或者臺灣的元素融入他的音樂他的電影他的舞台與他的生命裡,每天都要去找生命裡的樂趣和快樂。去日本演唱時文夏說我唱一首歌的錢,可以讓我帶我太太文香在日本玩一個月,我們就從東京玩到北海道再繞過日本海從四國回到箱根再往北到京都大阪回台北。創作就是要感覺好好玩。是吧!文夏文夏,文夏很好玩~極了~夯!晚上我請他和大家在太春日本料理吃飯時,喝了好多清酒後他快樂地說。我也幾乎淚流滿面地感謝文夏老師的身教。想想這麼多年,我嚴肅立志且埋首於研究與教學,從未想過生活可以這麼有樂趣與好好玩。繼我的詩學導師楊牧之後,流行樂導師文夏讓我有充分印證了班雅明(Walter Benjamin)所說:愛一個人的方法是不抱希望地愛他。(2014.0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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