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嶺〉究竟是一首怎樣的歌?(中)

〈黃昏嶺〉究竟是一首怎樣的歌?()


     石計生


 4.


「無從正視的光芒,平靜地送行,直到整個黃昏山頭那邊都暗下來了,直到,影子被拉的長長地,直到影子不再是影子。」這天我從這樣的夢境甦醒聽著黑膠曲盤同心圓漣漪逆向地播放到了〈黃昏嶺〉,發覺自己拙於言語地面對心中的旋律,好端端地,深怕連我也沒聽到最後的一個音,然後就消失了。 


當一首歌不再被傳唱時,她就要面對自己的死亡,音符褪色了,樂隊解散了,容顏老了,心疲憊了,或者,在經歷了這一切後,心先於身而死了,留下來的是等待被送行。 


或者歌可以安慰自己說,畢竟我也曾風光,街頭巷尾拋著彩帶歡迎我的到來。歡愉地親吻,擁抱,啊,因我的旋律創造著愛,曾經如此。 


〈黃昏嶺〉台語版歌詞裡那個十八歲離開家鄉的少女,為了生活來到都市找工作,無時無刻想念著故鄉裡的媽媽與黃昏山頭鳥鳴的一切,和著淚水辛勤在陌生化工廠夢想著返鄉團圓的一天。卻不能。事實上她能。從日本翻唱過來的都市流行歌換了個場景。過了若干年。老了的母親,守在家園盼望著歸鄉。有天她毅然走過嘈雜機器運作的守衛室那裡,脫掉了工作服,到宿舍換上花格子村衣,綁好馬辮,跳上公車,風塵僕僕往南,往深奧的南方離去。我們的南方就是北方。東方。西方。與南方。一隻狗搖著尾巴狂吠飛奔向你。彎腰抱起。如同媽媽抱起呱呱墜地的你。家庭。傳統主義裡的有限格局,無限的溫暖。你吸著媽媽吐出的一口氣。黃昏山頭美妙的光暈穿透雲層籠罩著馬背式故厝,扶起風行草偃的稻穗金黃,黃昏嶺的粲然光芒傳遞最高心法給了這名女孩,「我決心要去唱歌!」你終於對母親說。吐出最後一口氣。媽媽微笑點頭。 


我曾經幻想紀露霞當年是以這樣的故事情節,反抗都市異化生活而出來唱歌。但並不是。根據我的學生許怡雯更為輓近的傑出深度訪談,紀露霞為一般人所知道的養女生涯其實蘊含著更為深刻的救贖意涵:在南洋工作很少回家的生父。忙碌於養家活口在一次半開玩笑中讓最小的女兒竟然真的送給人家的母親後悔莫及。家裡其實也不缺錢。但終歸成為事實的離開台北長安西路原生家庭。不知怎麼地養母跑了。與嗜賭但愛孩子的養父相依為命。喜歡聽收音機哼哼唱唱但同時也喜歡上學卻被鄰居嘲笑說女孩子找人嫁了算了上什麼學。我就是要上學。我喜歡唱歌,我還要唱歌。我孤單時就去龍山寺跟菩薩說話。禱告。菩薩總是照顧著我。菩薩保佑。我常常穿著學校制服下課回家沒飯吃去賭場找養父然後依靠在爸爸腿上在昏黃燈光吆喝十八啦煙醺裊裊的世界裡睡著了凌晨醒來就又穿著同樣的衣服去上學。也曾怨過生母為何把我送走。雖然有時吃不飽但我深刻感受到養父對我的愛他只是心裡苦喜歡賭博。跟著養父我們在貴陽街擺攤賣過肉羹。生意很好。人客攏叫我肉羹小姐。我有學費繼續唸書了。那山嶺的粲然光芒真的傳遞最高心法給了這名女孩。通過音樂救贖。那天又在路邊聽收音機哼哼唱唱。洪一峰在民聲電台的姓蔣的樂師經過了就問她要不要去電台唱看看。「好啊!」 


1952年,紀露霞十七歲,是個唸台北市立商職的學生,那天唱完一首歌後,就開始了寶島歌后的生涯。我還在整理未完全定案的《紀露霞年表》:1955-56年於台北市立商職畢業,至民本、民聲電台演唱。演唱廣告歌曲如《撒隆帕斯》、《鮮大王醬油》等曲。幕後主唱台語片《林投姐》。受亞洲唱片之邀灌錄《離別傷心曲》、《荒城之月》、《望春風》。1955此年開始至1959年陸續在萬國聯誼社、新生社、南陽歌廳駐唱。1957年歌樂唱片灌錄《黃昏嶺》。拍攝電影《搖鼓記》。拍攝電影《誰的罪惡》。演唱電影《赤崁樓之戀》的幕後主題曲。赴港作台語片《桃花鄉》幕後主唱等。 


許多地方等待紀露霞確認,與更多的交叉比對。年表是靜態的。深度訪談是將靜態動態化。通過言說,與日常生活的觀察,找出現象裡的意義。


那山嶺的粲然光芒真的傳遞最高心法給了這名女孩。通過音樂救贖。命運之神眷顧了紀露霞。讓她在喜歡做的事業唱歌而不是做女工找到了在都市裡生活的可能,不再愁吃穿,並且可以照顧她心愛的養父。她毅然唱著歌。大紅大紫。寶島首席歌后。萬人空巷愛著她的歌。在收音機時代。作為一個沒有臉龐的歌手。大家想像著她的美麗。造謠著。欣賞著。詆毀著。關心著。她的戀愛與婚姻大事。我在翻閱舊報紙的資料時,發覺紀露霞經歷當今任何一個紅星同樣的困擾:「人言可畏」「言是道非」。 


1960年,剛出國演唱宣慰僑胞(如越南等地)回來的紀露霞,報載旋將隨李棠華技術團赴日本、韓國和夏威夷等地演出,卻嘎然而止。19601231與空軍中尉高必達結婚並定居至嘉義市空軍眷村宿舍。「當時有許多人追我,為何選擇一個外省軍官?很簡單,台灣人很難接受一個下嫁的女孩子還帶著個父親一起,外省人可以,他們多是一個人來台灣。我愛我養父,我不願我堂皇婚後,他孤伶伶一個人度過餘生,所以我選擇外省人。」


1947年,也不過是十三年前,228事件嚴重的省籍衝突記憶猶新,數萬人因此罹難。可以想見,當時紀露霞作為一個台灣歌謠的首席女歌手,寶島歌后,嫁給外省人,會面臨多大的壓力。但是,正如她的以音樂自我救贖,她的混血婚姻選擇在時間長河逐漸顯露動人的意義:一個深愛她的河北省來的丈夫,婚後攜父移居嘉義,育有三子,相夫教子,繼續熱愛音樂參與音樂活動,十分幸福。 


黃昏嶺的粲然光芒傳遞最高心法給了這名女孩,這是我幻想情節現實的一個變奏。夢想著返鄉團圓的一天。卻不能。事實上她能。只是,作為混血歌的〈黃昏嶺〉本來就有多層次的鄉愁。紀露霞把這首歌唱得多台灣!多像台灣歌謠!仿若唱了後就回到了台灣的城鄉差距,回到了一個1960年代的台灣民間故事。但就像現實生活裡的紀露霞,選擇了一個台北與河北混血的婚姻,〈黃昏嶺〉是台灣與日本的混血,主動或不主動,那是屬於台灣的命運與人生。 


台灣。台北。長安西路。貴陽街。嘉義。地藏庵。白馬町。空軍眷村。中國。河北省。日本。京都。東京。品川驛。對於紀露霞的流離人生而言,那裡都不是故鄉。那裡都是故鄉。生活裡的穩定的不穩定。漂泊中的定錨。紀露霞音樂裡的鄉愁正是如此。正因為如此,她的音樂竟不受時代侷限,具有世界性。她的聲音像個吸納各種偉大力量的宇宙黑洞,吸納了白光,周璇,美空雲雀,李香蘭,姚莉等等,既不是日本演歌也不是中國唱腔,有種奇特的揉合,自成一格的聲音。世界性之美。「漂泊就是我的美學」。喬伊斯(James Joyce)說這話時你要注意,他無論在愛爾蘭還是歐洲各國,總是有個家庭支撐;紀露霞以音樂進行自我救贖也是基於傳統主義之愛,而文學的懷想是跨越國界的,音樂也是。


一首歌當它是被用心傳唱的,它其實不會真正的死去,只是在風的憐憫中飄盪。一首歌的「假死」是因為和它相應的時代主動或被動地消失了,因為政治或意識型態什麼的,歌喪失了聽眾,或者說,聽眾無法再聽到那熟悉的歌,或者說,新的流行的歌,相應新的生活的節奏繼之而起,歌因此變老了,被流傳於也老了的聽眾的腦海,記憶裡,某種交流的密碼,像風中微塵,相遇,分離。一首歌的「復活」可以來自新的編曲與翻唱,但其成功其實更重要的是來自於歌裡的光芒,從黃昏山頭次第傳來的溫暖,從終點回望生命的起伏,用心相印。心心相印。超越了年代。年紀。國界。種族。黃昏嶺究竟是一首怎樣的歌?黃昏嶺是一首這樣的歌。




(2009.07.27待續)



七月十七日,方舟停在亞拉臘山上。

「 神紀念挪亞,和挪亞方舟裡的一切走獸牲畜。神叫風吹地,水勢漸落。淵源和天上的窗戶都閉塞了,

天上的大雨也止住了。水從地上漸褪。過了一百五十天,水就漸消。


七月十七日,方舟停在亞拉臘山上。

水又漸消,到十月初一日,山頂都現出來了。」

   〈第四日閱讀圈〉,台北公館對內始閱式,創世紀之神創造天地,經伊甸園,大洪水至巴別塔章節。

▼ 引伸思維:後裔,神的倫理學,末世視角,歷史的終結,先知,藝術的終結, 哲學剝奪藝術,
      人與神,
人的背叛神與後現代,神學,伊甸園,蛇與撒旦,四次墮落,賜福與懲罰,電影時代,
      神權與政權,大洪水與巴別塔隱喻,資本主義的終結,創造力,宇宙同源。


基督徒的激情

◎ 石計生

說起這時真正讓我感動的,不是主耶穌本身,而是作為一個基督徒的激情。是的,是激情。熱情是一種(不)自覺想投入的心理狀態,激情則是一種受熱情感召後的狂熱行動。廖乃賢。我一個大學時代現代詩社的老朋友,這天帶我來到他傳道的召會聚會所,領受愛宴,symposium。作為一個傳道人東奔西跑摩頂放踵,他今天其實看得出已經累了。在兄弟姊妹見證時,我坐在他前排的眼神餘光,微微瞥見瞌睡中的有著一顆追求真善美心靈的老朋友,以一種融合入群眾,反菁英的實踐熱誠把我帶來這裡。這個不大的基督教召會所坐了將近百人進行習慣的聚會,進行將近兩個小時。我相當專心地聆聽今日見證的兩組人員。一個銀行上班族。一對建築界夫妻。都和神蹟有關。

上班族年輕人講了個自己的故事,尚須更自我提升的經歷。講的約莫是自己從小一耳聽力受損,上帝如何讓他開的另一扇窗,讓另一耳有更為好的聽力。說他自己從小生長在民間信仰的廟祝家庭,如何從崇拜偶像中覺醒,受到主耶穌的感召,安排,終於在大學時受洗得救。讓從小孤僻無法與人交往的自己敞開心胸,讓上帝進入他的身體,接受主的安排,成為社會中的一份子,他說到那些廟觀與自己父親的職業時,帶著幽默的語氣自我解嘲,在座的許多人也跟著(嘲)笑了。唉。這些未得救的人。迷途羔羊。偶像崇拜者。可憐。但我們仍然要以無比激情去解救他們。感化他們。讓他們迷途知返。當下覺得真正的信仰還可以用更開闊的胸襟面對異類,尚須更自我提升的經歷。但同時不知怎麼地,他的對於其他宗教的既成之見並沒有令我不悅,而是被他蒙主駐紮的身體展現出來的激情吸引。從社會學看來,如涂爾幹(Émile Durkheim)所言,這個聚會是個介於國家與個人之間的中間團體,它具有凝聚個人的力量。你看看這些或憂愁或可愛或虔誠或沈默的臉龐。在唱聖歌與聆聽佈道如此希望著其過程中是多麼地專注。如此希望成為其中之一。我心想若在經濟大蕭條真的再次席捲地球時,這類由宗教所構成的中間團體確實將是拯救民眾于倒懸的重要機構。我打心裡感動,這樣的入世的愛。讓一個孤獨自閉的孩子走出陰霾,離開與自己機緣太淺的焚香裊裊,來到主耶穌的懷抱,找到自己的人生道路,潔白的上衣搭配灰色西裝褲,一個小男孩跑進來喊著爸爸參加,爸爸,陪我去玩。他嚴肅地拉著孩子靜靜聆聽下一位見證者。

一對建築界夫妻。太太因為先生的工作狂幾乎要放棄家庭時,因為同事介紹去參加福音聚會。於例行唱聖歌時直接感應到主耶穌的力量。讓她知道必須先自己懺悔,承認自己的罪。放下對於先生不顧家的怨懟。她說耶穌直接對她顯靈,讓她看見主的為了世人的罪被釘上十字架,然後復活。她從聚會的開始淚流滿面一直到聚會結束。之後就受洗成為基督徒。三年後通過禱告又度化了她的老伴。先生就直接說了自己為了工作而工作的狀態,一種信仰主得救後看來可笑的完美主義。他必是從內心中看清自己的往昔種種,愧對親人的虛擲光陰,而出乎至誠地在百餘人面前自我揶揄,並且以強烈的熱情要求大家從他的例子中知道,神愛世人,讓他們一家人都信主後的日子多麼道德,正常,上進與和樂,這是成為基督徒的激情。在熱烈的掌聲中,這對白髮蒼蒼的老夫妻走下如此平民化的講台,緊握著手,好像這世未曾齟齬般相愛。並不是每一個人能接受老太太所講的神蹟部分,但是,我想,眼前這一幕必然是神蹟。暮年的執子之手。讓愛流轉。

而到了最後高潮讓新進人員有機會受洗的過程了。召會長老以無比的熱情帶領大家唱聖歌,與請有意參加受洗的新來者站起來。有些人已經站起來了。帶我來的廖乃賢與高榮禧兄弟也都站起來了。乃賢從後面拉拉我的衣襟笑容滿面地邀我站起來。此時我卻以異常堅定的意志坐著,以無比的熱情唱著,「歸入甜美的你」和「有福的確據,基督屬我」,為其中如詩的行板字句感動。我想起了小說家喬依斯(James Joyce)的「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Portrait of an Artist as a Young Man )裡的以貢獻愛爾蘭民族于宇宙的精神的藝術家情懷而拒絕成為修道士的章節,與哲學家齊克果(Søren Kierkegaard)的「基督徒的激情」裡在社會變遷中對於信仰,愛和倫理的掙扎與如何通過哲學沈思獲得不變的基督信仰。我這世俗眼裡的異教徒,卻以無比基督徒的激情大聲唱著聖歌,以滿腔溫柔的眼神流盼會場裡的眾人,特別是我相交超過二十五年的老朋友,乃賢與Richard,我以異常堅定的意志坐著,以反者道之動的姿態感受長老激情的邀請:「讓我們再唱一遍聖歌,請想受洗的弟兄姊妹站起來!」他以一種社會學稱之為「團體壓力」的眼神看著我。我仍報以溫柔但堅定的眼神坐著唱聖歌,享受著這美妙一刻:「猶如潺潺流水歸回無垠大海,不知不覺失去在你裏。」這時,那曾經孤獨自閉的銀行界年輕人忽然怯怯然坐到我身邊,問我:「一切還好嗎?」我說:「好」,「有沒有困惑,需要幫忙之處?」我說:「沒有,我完全沒有困惑,很感謝」。然後在他要說出他世俗交付裡的使命的那句話前,我不想讓他另一種封閉形式的心太失望難堪,先溫和問他:「請問廁所在哪裡?」「在那白色鋁門後面」他說。我於是起身。在不間斷的聖歌中,走入了那扇門。廁所旁也是提供這豐盛宴饗的廚房。我感謝地觸摸那流理台。擦拭十分乾淨的碗筷。整齊擺在日復一日服務人群的這福音世界一隅。為避免尷尬,我從那扇門的另一個指向的空間走出。如此曠野。滿天星斗的皎潔。閃爍著使徒於塵世的尋覓。我從這停滿參與佈道車輛的停車場繞到前門時,聖歌已經歇止。我開門。乃賢笑容可掬地拎著我的包包,和Richard一起出來。我認真地與召會的長老握手道別。我搭上乃賢的車。已經很疲憊的他堅持載我回士林。

「Stone我感覺你今天是如此雍容」,乃賢說。是的。我是發自內心的雍容與認真看待這次的經驗。那些社會學的「團體壓力」在任何宗教團體都會用不同的方式經驗到的,不足為奇。只是並非每個人都會用我的更高的層次面對。我說,但我們應該從基督徒的激情角度看待傳道者為何要頻頻催促未得救的人趕快受洗,因為他感受到了神的力量在身體內駐紮後,找到了人生方向。這是一種表達的方式。但有另一種。是以迂迴的,甚至(非)異教徒的,或者說宇宙本質的,神本身也未分化為各種宗教的狀態,或者說是藝術的表達方式,那是不相信靜止,不相信就這樣就找到了的漂泊的美學方式,如喬依斯式:
「地球的天空神秘地破了一個大洞,一種無聲無色無嗅的新的親水力量,躲在氣漩之中片灑,隨著汪洋四處拍岸,防風有年的自信的樹杞從此沾惹了致命的快感、讓長驅而入的「新奇」將沈睡的人類心靈或快或慢地陷入混亂,為的是找尋瞭解它的錯綜複雜結構的人。它看到了要找的人,就和他成為一體,並賦予他新的時代必備的失落的人生與顛覆的能量。那個人遂一睜眼便說:「漂泊就是我的美學。」那是我們的喬伊斯先生,從此,酒。貧窮。痛恨責任。善疑。嗜欲。流亡。希望被起訴。搬家。懊悔。衝突的一生以強迫性重覆的行動完成他的逃離的意志。以意識流的文學讓愛完整於無可挽回的遙遠裡。固遲於鄉愁印象,從交織的反面、非理性、屎尿發現解構中的「道」—後現代。以川流不息的語言。」

我們就這樣一如往昔,一路討論這些生命裡的閱讀,反省與智慧之吉光片羽,這生活裡的掌故。乃賢生命有很多重變化,這次,作為一個傳道人的角色我最喜歡,可以把他的誠懇愛人的本性推到極致。滿天星光的美妙夜晚。「謝謝你帶我參加宴饗」,我對老友說。「啊,這沒什麼,有空再來參加啊!」乃賢說。我沒有答腔。他也沒多說什麼。就幫我把後車廂三大袋的書拿給我,走過黃蟬花飄移滿天的巷弄,我催促他趕快開車回去吧,我忍著眼眶里流轉的淚水。雖然友誼是我們淚水的護城河。這時真正讓我感動的,不是主耶穌本身,而是作為一個基督徒的激情。熱情是一種(不)自覺想投入的心理狀態,激情則是一種受熱情感召後的狂熱行動。我從那扇門的另一個指向的空間走入。如此曠野。滿天星斗的皎潔。閃爍著使徒於塵世的尋覓。可以更不排他地廣泛接納各種可能。甚至超越語言符號的束縛。但我想明天會跟老朋友聯絡,說:「親愛的主,感謝你,我們將以整個暑假閱讀創世紀與不懈地寫作回報。」

(2009.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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