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魅影:尋找後班雅明精神》書四月全台上市

⊙ 走得遠遠的就成為旅行者。走得漫無目的就是閒逛者⊙

⊙石計生教授藝術社會學新書《閱讀魅影:尋找後班雅明精神》2007年3月28日網路書店開始預訂,4/1前全台上市。

群學出版社 http://socio.com.tw/
群學出版社經銷據點,網址如下:http://socio.com.tw/index.php?option=com_content&task=view&id=48&Itemid=84
博客來網路書店: http://www.books.com.tw/exep/prod/booksfile.php?item=0010358627
誠品網路書店: http://www.eslitebooks.com/Program/Object/BookCN.aspx?PageNo=&PROD_ID=2680245987007

本書收錄石計生近年來有關藝術與社會方面的思考與評論,觸及現代詩、小說、造型、攝影和電影諸美學形式,並以動中之靜的當代閒逛者角度切入觀察,裸露城市空間文化的跨界變化。


封面表層

而在後現代的社會轉變中,通過與班雅明精神的對話辯證,本書以比較研究的態度,在東方智慧的燭照下,隱約晃蕩屬於腳踏實地的行走餘光,面對集體/自我的閱讀魅影纏繞,一方興未艾的多層次、未知所終的文化實踐旅程從中展開。


封面裡層

建築作為一種奇觀東方主義

⊙ 石計生

「時尚是一劑藥,是以集體的規模,針對忘記的命中註定的結果的補償。」

–班雅明/巴黎拱廊街(The Arcades Project)

1.

從視覺經驗上來說,我所認識的台北城市之美從來不是以西方摩天高樓式「建築」為基礎,而是以自然為主體,人的行動為輔的城市,不與天爭的低調。它原來充滿登高必自卑的俯視,土庫岳山、二格山、天上山、大屯山、七星山、陽明山、觀音山、五分山、姜子寮山、五指山至雞南山等大大小小山系,從南到北,從西到東選定任何一座我們美麗的山,可以目睹豐饒水系江河的交會、分離,與謙卑到比樹高不了多少的樓房群點綴其中。台北城之美在於它的東方式的含蓄、內斂,它是群山環抱的盆地,快樂是在人的行進間有意或無意的抬頭所見,一片雲往某個山頭隱去;這種快樂現在原則上還有,但是要靠運氣,因為高樓越來越多,在地下化的捷運經驗越來越多,而且時時會受到建築「奇觀」(spectacle)的干擾。

2.

如果延伸法國後現代思想家德波(Debord, 1994)的論述,這「建築奇觀」可以說其本身只能為眼睛所感知,其棲息之地就是技術理性的不斷部署,是在一個實踐力量已然分崩離析的現代社會中經由空間所生產出來的類似宗教幻覺的物質性重構。並且,建築奇觀作為資本主義經濟秩序的空間展現,其火車頭主導形象並不存在什麼目標,而是「為奇觀而奇觀」(spectacle for spectacle’s sake)的自我發展,以一種自戀的姿態在城市空間中傲然獨立;而經由階級消費的作用,將「建築奇觀」的幻景般的形象與其他傳統的建築分離,它是以形象(image)為中介的人們之間的一種社會關係,是具備以金錢為衡量空間進入性的排除與否的社會關係。對於這種建築奇觀的形象消費,其實是對於城市空間的奇觀消費,要在炫麗,驚奇,意外和超現實的具體中經由資本的生產和金錢的交換價值邏輯完成安全消費的驚嘆號。

3.

第一次不經意瞥見台北的「建築奇觀」是一天的午後。那天學生帶我從第一高速公路從桃園內壢一帶往台北開,過了泰安收費站後不久,有著悠悠淡水河的迎接,加足了馬力馳騁於國道上,已然因近鄉而溫和了的我的眼神瞭望著心中地景圖像,明明知道存在卻仍覺突兀地發現台北101與新光三越摩天高樓似真若假地在這盆地的東西兩邊對峙著。就這樣霸氣十足地插入了我們潑墨留白美學的天,破了個洞的雨就這樣肆無忌憚地落下,雨落在,全世界被東方主義支配的屋頂上。

4.

西方加上「西方化的東方」等於「東方主義」(Orientalism)。建築作為一種「東方主義」,是從空間上表現了巴勒斯坦學者薩依德(Said)論調中西方理性的、進步的「自我」(self),對於神秘的、落後的東方「他者」(other)的共時結構的同質化與文本書寫,是在以建築作為文本的豎立詩篇的書寫,這是一種同時可以放在現代的全球化(globalization))的城市空間消費架構下理解。

5.

這種「建築東方主義」是以科比意(Le Corbusier)的理論為代表的現代建築,強調人為世界的建築探索,從自然與直線中解放而朝向曲線與機械的城市世界美學。他所認為的都市「新建築」,根本上是幾何形體的藝術,是物體在光線下的表演。建築也是機械精神之確認。「機械精神」之表達為機能主義(mechanism),一種經由機械而操作自如的人為韻律。滿足生活,也滿足美學視野。標準化是邏輯、分析、精密研究的事情。標準化即是一貫作業。這種標準化的穩定來自於理性與平衡思維,如規線(regulating line)的維持幾何形體各部份之間的單純關係的三角形比例法,它成為一種心靈秩序的滿足,它使我們能追求巧妙與和諧的關係,給予作品一種韻律的特質。並給予有形的造型一種不可見的數學關係,保證一種秩序感。

而台北盆地起伏的山巒與天際線,就這樣一點一滴地消失在幾何形體的建築秩序中。自然與人造的倒置同時註腳了奇觀社會:「奇觀在其一般性中是生活的具體倒置,而且其本身就是無生命之物的一種自主運動。」(Debord, 1994) 建築體作為一種無生命之物,其自主運動是以資本積累為本質的現代人消費意識侵蝕行為,並且隱藏著階級與西方優越性的意識型態。

6.

其次,「建築東方主義」的標準化也可以滲入感性的成分,科比意在分析La Roche住宅內部時提到建築的感性原則—自由與不規則的表現;浪漫之如19世紀浪漫時期建築表現的肖像畫(picturesque)式具體手法:曲線,以自然的曲線的自己交會處是節點(nodes),從而產生詩意反應,宛若巴洛克的膨脹而使牆面彎曲,觸目所見的斜坡產生令人驚喜的重疊空間。這些都是人造的空間美感,讓建築是一種視覺化的辯證過程。經由點、線、面與光影交織而成的造型,是站立起來行走的詩篇。在駐足與移動之間,透過視覺的詮釋與感受,使得外在的物質介質構成,與我們的內在心靈相互映照。一種流動的重疊。無所不在的阻抗。無所不在的穿透。漲大。縮小。在眼簾完整。對於這樣的建築文本的理解看來一目了然,是於幾何學的震驚行走經驗中感受都市的奇觀,但是當我們進入其內在與場域,時常會覺得陷入一條隱蔽的深淵,在暈眩奪目的商品世界中找不到停止購買消費的出口。

7.

「建築奇觀」,它是以龐大資本的理性計算與技術為基礎而產生的感性視覺驚奇,但事實上資本的交換價值從來不是中性的,而是傾斜的,帝國主義式的,「建築奇觀」因此與「建築作為一種東方主義」有著姻親關係,我們稱體現西方外顯式美學、生活方式與霸權意識型態的建築為「奇觀東方主義」(The Spectacular Orientalism)。當這兩個力量結合後,東方是毫無招架能力的。「東方主義」的批判性本身成為隱性的存在,甚至已經被商品化為一種知識奇觀了。在知識上理解了傾斜關係卻在視覺經驗上被建築奇觀所瓦解;在視覺經驗上努力移開奇觀建築的吸引卻在生活世界被資訊媒體帶回西方的論述。

「奇觀東方主義」是一張西方撒下掙不開的甜蜜之網,東方人多麼愛被它纏住。「東方主義」很難被發現,大家喜歡看簡單又直接的「奇觀」:這是一個合乎西方深輪廓高鼻子大胸脯俊男美女加上流行歌手與摩天高樓的時代。

8.

而作為現在是「亞洲第一高樓」的shopping mall的台北101的巨大,人們只有從近距離才能感受,那設計上號稱「建築造型宛若象徵中國哲思生生不息的綠竹,勁拔柔韌,節節高昇,連結世貿中心,君悅飯店與紐約紐約的空中渠道,創造出光彩漫遊,虛實交錯的量體。頂樓的觀景台更提供了一個嶄新的平台讓人們跳脫以往習慣的水平,以全新的視野層次觀看生活場域。」(2005台北VISA都會購) 這樣的消費生活經驗,說起來是具備「全球性」的,如果將全球化界定為一種羅斯諾(J. Rosenau)所謂的「商品,資本,資訊,人員,價值和行為模式的疆域擴張的過程」的話。所謂「中國哲思生生不息的綠竹節節高昇」的建築設計是個假象,並且沒有人在意;人們在意的是101的高聳與在這寬敞筆直的街道上閒逛,不用出國就能複製一種紐約的,芝加哥的,巴黎的,倫敦的從旅遊或媒體影集廣告而得的「標準化繁華感」,體現在摩天樓mall內在的玻璃櫥窗內LV、GUCCI、BURBERRY、DIOR、CHANEL、FENDI等精緻商品陳列,廣場前耶誕夜的巨型聖誕樹傳遞的價值,與路過時帶著紅帽唱著聖歌的問好,從外在來看,原來應該是「豎立起來的詩篇」的建築奇觀,在夜裡更是極盡所能的以聲光裝飾其幻景,其親近至擁有的可能,是經由以口袋裡有多少銀兩決定可不可以抬頭挺胸的「階級消費」而達成。


(台北101夜景,2005)

而充滿現代化意識型態的台北市政府,服膺科比意的「現代性的感覺是一種幾何學的精神,一種構造與合成的精神」,迫不及待地將這代表進入全球的「標準化繁華」的101與其旁的建築群以空中走廊連成一氣,成為「信義商圈」的西方的在地經驗,以飛行船的二00六跨年活動自戀炫耀注意到千萬煙火秀的尾端原形畢露打出BY SONY。你只要看看有多少人搶進台北101觀景台等待第一道曙光與那幾十萬人聚集信義商圈的二00六年第一天就知道,亞洲城市間競爭有多激烈,忙著蓋摩天高樓,忙著招商,忙著絢爛製造建築奇觀以與全球接軌。而摩天樓玻璃帷幕牆在落日餘燼中閃著冰稜般的光芒。

9.

進步已經喪失了其關鍵的能力,當西方在陽具崇拜的摩天樓制高點征服了其權力位置。我想我這「自然主義」的取向,應當被歸類為非常傳統地,以台北城的物質變形(physical transformation),用視覺來紀錄這個宣稱。當建築「奇觀」與「東方主義」產生姻親關係後,台北城除了「台北101」外,加上「京華城」、「微風廣場」和「美麗華」等似乎使得天堂的俗世實踐成為可能。作為台灣人的首要城市,以及最終所幻想的全世界,均戲劇化地轉形為光彩奪目的玻璃陳列櫃(glittering showcases),展覽著新工業的承諾和天上掉下來的禮物—技術。台北,自我在這些購物商場中成為光彩奪目的人造的代表性城市。

「台北101」的高聳、「微風廣場」的造型、「美麗華」的摩天輪和「京華城」的球狀拼貼城市之光,抹去了夜的黑暗是霓虹燈—在世紀的空間中。城市之鏡—在其中群眾成為展覽的景象—這反映了人們作為消費者而非生產者的印象,讓生產的階級關係在鏡像的他端被視而不見。因此,「奇觀」又和班雅明(W. Benjamin)所稱巴黎的景象合而為一,那「幻景」(phantasmagoria)—透明幻象的奇異穹窿,迅速變化大小相互攪拌滲透。

10.

馬克思(K. Marx) 用「幻景」一詞說明市場上的戀物/拜物 (fetishes)商品所表現出來的欺騙本質。班雅明的拱廊街則將資本論的商品拜物寫了的現代章節:不但描述交換價值如何模糊了生產勞動的商品價值泉源,和馬克思分離的是,班雅明的拱廊街計畫,是一種歷史經驗的哲學,而非資本的經濟分析。親近都市幻景的鑰匙並不這麼依靠市場中的商品(commodity- in-the- market),而是展覽的商品(commodity-on-display),那裡,使用價值比交換價值喪失更多實際意義,而且,純粹代表性的價值(representational value)登場。每件事都是慾望可及的,從性欲到社會的,都可以被轉換為展覽用的拜物的商品(commodities as fetishes-on- display ),即使個人的經濟能力無法購買,大眾仍為之目眩神移,在觀看中著迷。一個無法企及的高價只會創造商品的象徵價值,猶有進者,當新鮮成為戀物,歷史本身就是商品形式的展現。

11.

京華城:宣傳單「視耀眼時尚為煙火、全方位的娛樂為前導/綻放的熱情為禮炮、歡迎光臨京華城全生活世界/親身體驗萬象京華的魅力/1000各品牌全新組合、國際級之超量體/商場總面積達62,000坪、15樓層的峽谷精品區、7.5公里的歡樂街道/400家旗艦店與專門店/超過50家世界級精品/超過300家女性流行服飾/配件品牌/100多個男性服飾配件/休閒用品品牌/100多個家俱家飾品牌/最豐富的兒童歡樂王國/85家美食新選擇/喜滿客影城、24小時誠品書店」

班雅明的巴黎拱廊街作為象徵,是商品資本主義的根本神殿。是拿破崙三世的第二帝國巴黎的夢幻石室。而台北「京華城」的內部「7.5公里的歡樂街道」拱廊街則是「建築奇觀東方主義」的當代台灣印記。

時尚是一劑藥,是以集體的規模,針對忘記的命中註定的結果的補償。

作為建築奇觀的京華城「拱廊街」的論述主軸,是藝術與技術的關係:「1000各品牌全新組合、國際級之超量體/商場總面積達62,000坪、15樓層的峽谷精品區、7.5公里的歡樂街道/400家旗艦店與專門店/超過50家世界級精品。」這不只是美學的物質基礎與藝術社會學的變化,而且是一種意識到真實的結構轉變—特別是對於生產力的幻想—擁有普遍的理論顯著性,並從中傳遞一種西方優越的「東方主義」文化實踐可能。對於西方而言,進步的文化實踐,經由有意創造社會烏托邦的慾望,將技術與想像從神話之夢中解放出來,而且,經由將慾望翻譯為其物質形式的「新語言」,新的自然隨之誕生。技術與藝術的融合過程,並非歷史的實際進程,而是結構化的傾向(structural tendency)。展現在空間的具體,即是京華城所複製的內部「拱廊街」的建築風格,是工程(以新技術創造的玻璃屋頂)和藝術(帶著古典品味的商店街的裝飾外觀,如拱門,三角楣飾等)的衝突傾向之象徵表現。這是一種雌雄同體的位置。

12.

這樣的「建築奇觀東方主義」,同樣在上海進行。我曾經的旅次目睹了在黃浦江外灘的浦東對岸更為華麗,更為誇張的「西方化的東方」的複製。坐船從外灘到南浦大橋的來回,蜿蜒婉轉的沿途所見盡是由五彩繽紛的燈光所塑造出來的「建築奇觀」:由東方明珠廣播電視塔所領銜演 出的高高低低的摩天樓群,就這樣站立在曾經是一片農田與荒蕪之地的陸家嘴地域上;而其對岸則是黃浦區昔日外國租界的連棟建築群,沿著山東路、中山東二路和中山南路,金碧輝煌的燈光將英、法等國所建立的殖民象徵轉化為一種深具觀光價值視覺上的「標準化繁華」,其中摻雜著船的穿梭任何方向都可見的NOKIA、SONY和PHILIPS等全球性產業的廣告。


(上海浦東摩天樓夜景,2005)

今日上海的「標準化繁華」,較之台北有過之而無不及。最明顯的是離開江岸往內陸的帶狀地區走,南京東、西路上整個租界區被改造的新舊混同,噴出五彩水池的廣場與三層樓高突出的可口可樂廣告,帶動了城市奇觀的視覺震撼,人們對於城市空間的消費,就這樣透過了足下經驗的行走與不時掏出的錢包而得到滿足。

「奇觀是社會現實的超現實的核心。在其所有特定的表現中—新聞或宣傳、廣告或娛樂的現實消費,奇觀體現了流行的社會生活方式。奇觀是對在生產領域已經做出的選擇以及那一選擇帶給消費的結果的普遍性讚揚。」(Debord, 1994) 上海的比台北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建築奇觀」,體現了一個從清朝末年以來更為源遠流長的被殖民歷史的「東方主義」的作用。過去是國恥象徵的英法「租界」,現在是在跨國資本的「廣告或娛樂的現實消費」的體現,在昔日「狗與華人不得進入」的租界公園與只允許洋人進入的黃浦江岸華麗絢爛地招搖著「去意識型態」(de-ideology)的建築奇觀視覺消費這樣的城市空間。這種建築與奇觀社會生產的選擇,與其說是上海市政府或台北市政府的選擇,不如說是在資本主義與東方主義攜手所創造出來的流行的社會生活方式渲染下的被動選擇。

13.

中西合璧,新舊結合,如江海之納百川地吸納曾經的殖民與現在的全球文化,拼貼為自己的永世繁榮,上海人還主動宣稱這叫「海派文化」。

14.

「全球化,不然就是社會排除!」(Globalization, or be social exclusion!)

可以想像,每個上海或台北權力擁有者每個晚上都聽到這樣的警句。「建築東方主義」就是這樣走大路,開大門地長驅直入東方,甚至不需要八國聯軍,直接打入了北京城。

15.

在北京城,「建築東方主義」與「建築奇觀」合而為一,產生了更為細緻的運作方式。它的他者–「西方化的東方」,不一定是以外在的視覺震撼為奇觀的基礎,它可以創造一種「內在化的他者」(Internal Other),以表面平衡或差異的方式進行。這種東方主義與奇觀的新型混種,表現在北京什剎海的胡同改建都市更新現象中。「奇觀表現為一種巨大的實在性,不可企及,不容爭辯。它所說的就是:凡呈現的就是好的,凡是好的就會呈現。它所要求的態度原則就是消極的接受。」(Debord, 1994) 表面上維持了「東方的」傳統四合院建築,實際上內在已經成為西方的酒吧或者咖啡店。在資本所創造的巨大利潤驅動之下,一種事實上是「西方就是好的,凡是西方的好就會呈現」的意識型態,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滲透入即使曾經如銅牆鐵壁般的共產主義中國裡,而日漸商品化,娛樂化的北京城市,面對這樣的城市空間消費,人們作為「非對抗性他者」,在什剎海胡同或四合院酒吧夜夜笙歌消費中被形塑。


(北京什剎海星巴克咖啡,2005)

建築「西方化東方」的內在化,是奇觀與東方主義攜手創造全球性的「標準化繁華」的最為精緻的機制。北京什剎海星巴克連鎖咖啡店是登峰造極的例子。將原來老北京活化石般的四合院買下或租下,中國古意盎然的朱紅大門與樑柱,然後是一行全球連鎖資本的現代零售業象徵的「星巴克咖啡」字眼橫幅招攬,絡繹不絕的顧客,和台北,上海,芝加哥,紐約,倫敦,巴黎,東京一樣的國際化,標準化。於是,北京城市空間的胡同消費所帶給我們的,是「黃皮膚外表、白皮膚內心」。

16.

另一「黃皮膚外表、白皮膚內心」的代表是「上海新天地」。

曾經獲得美國建築師學會香港分會頒發的「AIA Hong Kong Citation 2002」以及美國都會土地協會(Urban Land Institute)的「2003 Award for Excellence」的「上海新天地」,指的是位於上海市中心盧灣區的太平橋地區,建築面積達六萬平方公尺的「中西合璧、新舊結合」,外國開發商建造的東方風格的「石庫門」海派文化建築群。「上海新天地」位於昔日租界內的「石庫門」,分為南里與北里。表面保留了上海傳統里巷的以厚實花岡岩構成的門框、門楣、樓房等樓房等的設計,內部則化身為多家高級消費餐廳與酒吧,菜色包括來自法國、德國、英國、義大利、巴西、日本、台灣和香港等地的國際化內容,也拼貼了購物中心、時裝精品店、時尚服飾店等於其中。


(上海新天地,2005)

「海派文化」的建築風格就是一種建築上的奇觀東方主義。當我走在其中,那時已經是暗了的夜仍然人潮洶湧地穿梭在十九世紀中葉,為了躲避太平天國進軍上海而大量湧入租界的人而興建的「石庫門」建築群的現代拼貼,尋覓的不是一種懷古的探幽造訪,而是在各種以西洋高級酒吧為主的間隙中,複製一種留學期間在芝加哥的約漢˙漢考克中心( John Hancock Center)下面露天酒吧餐廳的感覺,環伺周遭主要是金髮碧眼的爽朗笑聲與時而傳來的爵士樂。這「上海新天地」的置身與世界摩天大樓的起源地芝加哥downtown是同樣的感覺。

那麼,「建築奇觀東方主義」帶給我們東方人的到底是什麼?台北101、京華城、上海外灘、北京什剎海胡同、上海新天地這些亞洲著名的地標,其共同特點,所展現的不是中華文化的美感,竟然是西方加上「西方化的東方」的「標準化繁華」!

這「標準化繁華」所展現的為什麼不是「東方」加上「東方化的西方」呢?

17.

我所看到的是,台北,上海和北京,東方城市的建築所內含的社會關係深深陷入一不可自拔的以金錢為衡量空間進入性的排除與否的社會關係。於是被久以遺忘或以為不存在的「階級」在號稱民主的或者共產的社會悄悄浮現,並且是以表面上可以自由逛街事實上不自由的「階級消費」為實質內涵展現。政府或者國家作為一種權力施為者,面對奇觀東方主義顯得無能為力。於是,仿效「上海新天地」,台北的士林紙廠要被設計為「士林新天地」,北京什剎海曾經百千廟宇道觀古鐘繚繞與煙香裊裊的胡同已經成為「奇觀東方主義」的實驗場。

「東方主義」很難被發現,大家喜歡看簡單又直接的「奇觀」:這是一個合乎西方標準的速食酒吧混同有剩餘(後現代)價值的東方情調的「西方化的東方」時代。

「奇觀東方主義」是一張西方撒下掙不開的甜蜜之網,東方人多麼愛被它纏住,至死不渝。

18.

2006年跨年夜作了一個夢。群山陷落的台北城退化回到億萬年前的「台北大湖」,只剩十公尺見方的總統府前升旗典禮,一個東方人帶領十四億兩千一百萬魚蝦一起高呼口號:「建築作為一種奇觀東方主義萬歲!更高!更屌!更拼貼!」

體驗城市氛圍—就搭捷運,來到足堪閒逛的台北

⊙石計生


‘感覺力,如同諾瓦利斯(Novalis)所說,是一種注意力。由此可
見,他心中的感覺力非氛圍(aura)莫屬。因此,氛圍的經驗是
建立在對客觀的或自然的對象與人之間的關係的反應的轉換
上。這種反應在人類關係中是常見的。我們正在看的某個人,
或感到被人看著的某人,會同樣回地看我們。感覺我們所看
的對象意味著賦予它回望的能力。’
–班雅明,《論波特萊爾》(Charles Baudelaire)

班雅明所描寫的十九世紀的世界首都巴黎,拱廊街(arcades),今日百貨公司的前身,其美麗輝煌「從瑪德蓮到聖德尼城門,展覽品像一段段色彩斑斕的長詩。」(Benjamin, 1989: 157) 這一段精品店區域,是目的式建築、玻璃屋頂的拱廊街商店,地理位置上,集中在塞納河的西岸一帶,並與劇院、博物館與銀行連成一氣,形成一個完整消費空間,並創造了都市空間新的人種:「閒逛者」(flâneur),可以在都市裡隨便看、隨便逛的人。今日的巴黎,昔時的拱廊街的繁華,為香榭里大道、運河、和捷運將其他區域串連起來,成為新的氣象。而現代的台北成為一個足堪閒逛的地方,條件是它必須成為流動空間。發生的時間是一九九七年捷運雙十路線完整開通後。流動空間,引伸科司特的用語,是讓台北的捷運作為一個流動的、目的地不明、隨機調整甚至無目的和方向性的交通工具,以其快速的移動能力,打破了地方空間的束縛。我們可以在台北的東區、西門町、公館小吃、士林夜市、天母商圈,東西南北自由進行「點對點」、「跳躍式」休閒移動。

日治時期即已經修築完成的中山北路,連接中正紀念堂以南的羅斯福路,所形成台北南北交通動脈的歷史重荷,為一九八0年代的建國南北高架橋所舒解,建國南北高架橋的實質象徵意義更是台北的「東區」與「西區」的區域分野動線所在,今日每日進出百萬人次以上的捷運系統則是現代都市放送個性與光芒的必備交通工具,它並且進一步以快速流動的「超能力」瓦解 (重構) 了「東區」與「西區」地域的劃分。

台北的城市氛圍(city aura)因此是科技與傳統的混合體,是建築體、自然地形、廣告招牌和交通動線所載動的人的足下經驗的行走,共同構成的神韻靈光,必須仰賴班雅明所說的「感覺力」,對於城市當中發生的「新奇」(novelty)事物的敏感注意力才能捕捉。「氛圍的經驗是建立在對客觀的或自然的對象與人之間的關係的反應的轉換上。這種反應在人類關係中是常見的。我們正在看的某個人,或感到被人看著的某人,會同樣回地看我們。感覺我們所看的對象意味著賦予它回望的能力。」(Benjamin, 1989: 148) 這「回望」人類的都市空間建築體、自然地形、和廣告招牌常常以交錯方式顯而易見的,但也會在不易發現的情況出現。台北地景中,人們現在最易感受到的城市氛圍就是像日商「新光三越」、和最新的「台北101」等摩天大樓型地標,你幾乎走在台北盆地的視野無障礙地帶都可以看到與被看到,玻璃的反射陽光、雨季中雲層可以低到貼近頂端的避雷針、觀景台的望眼鏡俯視、可望不可及的「百萬健身房」,與人群中萬分之一的渺小和匆忙,具象的高樓,是一種如影隨形的安心與焦慮。與走在今日台北的邊陲地帶:萬華、木柵、南港的偏僻巷弄不同,在地下當中穿梭的捷運如淡水線的民權西路以南段落,都市的「回望」展露鬼魅的氣息,人在其中,彷彿在自己的潛意識中活動,即使看來端坐或站著不動,腦海裡流轉的是何時鑽出地面的念頭與陌生的凝視或張望。這種焦慮是伴隨著來到劍潭站之後海闊天空的光明重見的欣喜。平行的中山北路種植的珊瑚刺桐後面的中山足球場、劍潭古寺與偶而得見的飛機降落松山機場瞬間即過。通常士林站就是舒緩潛意識焦慮的好選擇,因為歷史悠久的士林夜市。若加上淡水線終站的淡水、和南邊公館、師大路的小吃則是所有台北人意識上的食慾,解饞的場所。地下的無意識呆坐很快地就會轉換成地上的無意識閒逛,為琳瑯滿目的商品、南北雜貨陳列、大江南北各式小吃所羈絆的眼睛,直到某種自己知道的因素讓你坐下來消費,然後繼續閒逛,或者繼續自由進行「點對點」、「跳躍式」休閒移動。

今日捷運所延續的是台北歷史上的火車站核心聚集功能,超越的是流動空間的發散與收斂。一八五七年欽差大臣沈葆楨奏請清廷倡議台灣建省並設置台北府,後台灣巡撫劉銘傳,「擬將大稻埕(今延平區和建成區一帶)成為一國際商業區,而將行政機關,全部集中於城內(今城中區)。」(黃得時,1981) 所謂的城內,是當時闢建了城牆將都市圍起來的方整的城牆,四面門:東門、南門、北門與西門奠定了城中區的成為台北單核心空間結構的發展基礎。而最為興盛的西門商業區,是日治時期在艋舺與大稻埕的低窪地區建構而成的商業中心,俗稱「西門」。日治的1932年,台灣的第一家百貨公司「菊元百貨」即在現在的衡陽路與博愛路交會處的「城內」榮町開幕。而日人建立的火車站就在旁邊,和西門町一起成為當時的消費中心。今日搭捷運來到的「西門站」的出口,「菊元百貨」的七樓建築早就淹沒在更高、更霓虹五光十色的獅子林電影院、紅樓劇院等青少年晃蕩的場域。「西門站」所在的捷運西門支線,從火車站拉出,一方面顯示西門町的歷史地位,另一方面,「支線」也降格了今日西門在台北的消費位置。捷運的搭乘讓台北人覺得「優雅」,這相較於巴黎是毫不遜色。冷氣當然可以解決同樣揮汗如雨的七、八月的酷熱,今日的巴黎人在捷運上的感受是看來髒兮兮的吉普賽人的流竄、貓狗等寵物的和人共處、吃東西的香臭味、腳踏車、酒瓶與隨地便溺的站台;台北捷運堪稱全世界限制最多,也最乾淨的捷運系統,所以上述巴黎的「自由」在台北完全被禁止,台北的「優雅」捷運於是創造了一個完全理性的旅行空間,若坐在車廂內,抬頭所見車體,除了廣告外,就是許多禁止的標誌。打×的標誌。並且一些站台可見許多的公共藝術,人在其中匆忙出入,注意力的氛圍一瞥,若有所失的美感,激起的是非常個人化的鑑賞與生活的品味。

如果是生活風格的追逐者,由捷運的台北「火車站」站自西徂東搭「板南線」是很好的選擇。「由於製造業廠商總部不斷地在中山北路以東,敦化北路以西的東區集中發展,連帶激勵相關的不動產、金融銀行與國際貿易商群集,成為台北市經濟發展的動態地區。台北都市的經濟商業核心,所以隨著台灣工業化的取代過去農業經濟發展,產生了位移。」(周志龍,2003) 東區的興盛繁榮,進一步表現在消費者服務業(consumer services)的蓬勃發展,百貨公司(如京華城、微風廣場、永琦、SOGO等)、精品店、綜合服飾、中西餐廳、電影院林立。台北市的全球化台北的政策進一步擴張了「東區」的範圍。二00一年市府繼續推出與「飛龍計畫」—以「振興景氣方案」、「推動國際貿易方案」、「市有土地開發方案」、「推動創業投資方案」、「招商投資獎勵方案」五大方案為主的加速台北成為全球城市的計畫,進一步讓台北與世界接軌,「台北101」就是這個思維的產物(石計生,2002)。更早的一九八七年,台北市政府公布「信義副都心」的發展計畫,並將市政府遷往該區,並於一九九0年獨立出「信義區」來,華那威秀、紐約紐約、新光三越、Neo19、凱悅飯店等的加入,形成台北東區的新消費重鎮。2002年東區捷運地下街完成了開放十七個出口,將忠孝東路商圈與敦化南路商圈的太平洋崇光百貨一館、二館、明曜百貨、ATT、微風廣場、誠品書店連接在一起,單日就可進出六萬人次,創造了所謂的「台北曼哈頓」的瑰麗想像。從建築體而言,東區的優雅表現在類似班雅明巴黎拱廊街的玻璃和金屬的組合成的玻璃建築(glass architecture),輔以布爾喬亞階級的精緻設計,作為現代性的工具與化身,玻璃材質建築的魅力「不在明亮,而在透明(transparency)」。(Missac, 1995: 158)搭配對於室內(interior)表現的裝飾崇拜,班雅明在一九二九年時對於玻璃這個新的視覺建材的文化效果下了這樣一個評語:「所有的東西都拜倒在透明的旗幟之下。」(Benjamin, 1989: 581) 台北東區的消費空間延續玻璃的現代性特質,讓「透明」展現時尚的魅力,並吸引人的目光。

儘管有了壓克力或其他替代品,今日玻璃窗格的妙用和班雅明描繪的十九世紀一樣,在於將凝視阻絕於外,同時卻又不使裡面的商品或人的展覽完全和外在分離,透明,於是就產生了非常微妙的心理距離,一種很遠又很近的感覺,這種感覺的具體呈現,就是「閒逛者」(flâneur, stroller)的凝視。感謝構成台北消費空間的的玻璃素材,讓新的觀看形式成為可能,可以閒逛,在透明的窗前,讓觀看成為一種藝術。玻璃的透明性,直接使得商品的交換價值衍生出新的價值—展覽價值(exhibition value),並不是必須掏錢購買商品的價值交換,而可以是純粹觀看,欣賞商品的新奇與美。這個新的價值,就是經由班雅明所說的「閒逛者」,這在今日台北的西門町、士林夜市、天母商圈、東區、公館小吃到處都是的人,因為有了可以快閃的捷運,不管風霜雪雨,就可以成為「下定決心」的閒逛族 (the race of ‘determined’ flâneur)(Kermel, 1987)。台北的閒逛族可以在以捷運的流動空間為主軸所構成的消費空間,自由來往於女帽店、珠寶店、郵票店、古董店、二手書店、和小酒館。這些,不只是十九世紀的景象,而且是當代似曾相識的消費雛形。跟隨著班雅明拱廊街的令人印象深刻篇章之間的清晰詮釋,和整個系列的對話,「我們不只是將拱廊街當作歷史客體研究,也活在一個視拱廊街為當代的可能的時代。」(Geist, 1987)

的確,班雅明所描繪的十九世紀巴黎拱廊街的城市氛圍局部繁榮,在台北則從地方空間轉變為流動空間,透過捷運的地上與地下流竄銜接,一方面,將台北的傳統邊陲區域:如木柵與南港,透過捷運「木柵線」和「板南線」加以與台北的中心區域連結,未來捷運「內湖線」的完工,將進一步體系化台北的閒逛系統,內湖捷運線完成時即可開幕的「美麗華購物中心」,與「內湖科技園區」及其旁的「大潤發」、「Costco」、「B & Q」等大賣場的親和性也將大大提高,由汽車可及轉變成捷運可及的地方;另一方面,捷運亦將台北的東區與西區連結,形成橫向「帶狀」的發展,火車站前的新光三越大樓,與信義區內的台北101遙遙相對,標誌著台北的全球化時代的潛能與未來。

攙雜著招牌、標誌、幹線道路和電線等禁止的理性,「現代化的暴行」(E. Relph, 2002),與忽略城市當中一些界定不明的,興建建築體之後遺留下來的缺口的「殘餘空間」,感受節奏日益優雅的城池,就搭捷運,來到足堪閒逛的台北,四通八達的空間人文社會經驗,自由進行「點對點」、「跳躍式」休閒移動,感受城市氛圍的特殊性,在大型購物中心不連續的序列視景中,隱藏著傳統的記憶與新奇的商品交織訊息,更有被視而不見的貧窮,等待班雅明所說的波特萊爾(Charles Baudelaire)之類有感覺力的人,用差異性的眼光透視玻璃建構的幻景。直到台北盆地環繞的山陵,於夕陽時分,投以高高低低建築體、基隆河、淡水河、錯綜複雜的道路、人、飛機起降、廣播、和連接一切的捷運,「回望」的一瞥。台北。一天結束。一天開始。城市的氛圍,全球化的視野規劃,需要更多千變萬化的視覺美感堅持與人道關心。

台灣建築雜誌 2003年09月號

室內城市(Interior City): 談蘇州




美化孤獨的心靈是創造「室內」的目的。–班雅明





蘇州從前是一個水之鄉,現在是一個室內城市。

「室內」(Interior)的感覺表現在園林、崑曲、評彈等結晶了這個城市千年的優雅的傳統,被收受的門票,冷暖氣設備,與人來人往的現代茶館的高牆所區隔:之內的受到少數人欣賞的文化高度,之外的資本主義商品化的世界;之內心曠神怡,之外大興土木;之內孤獨但美,之外世俗且躁。

「室內」與「室內」被蘇州水所聯繫著。蘇州水你慢慢流


「室內」已經日漸縮小。從前的蘇州水三橫四直構成一個浪漫的水鄉澤國。舊城西北邊的閶門,著名的姑蘇版畫〈蘇州金閶圖〉點綴出市井生活的依水興盛繁華,現在的閶門山塘是灰濛濛的火柴盒式建築林立,毀於太平天國之亂的剩餘。只有水,水仍在那裏呼喚著記憶流過這城的大街小巷,流過外城河,流入拙政園的巧景,滋養著留園的百年銀杏,注入京杭運河,昔時浩浩蕩蕩的風帆,現在被速度取代。

塵土飛揚的公路四通八達蘇州水就像路旁的小水溝似地,被大啖大閘蟹,太湖白魚的沿河而立的擬]不斷餵與食餘,這蘇州大學旁的十全街,這水有很多已經靜止不動了。

這水有天會喪失了歷史記憶的儲存能力,水成為加貌漱艩冀f油馬路的一部份,人走在上面只為了夜市的口腹之慾如台北士林的基河路,那曾經有的吊橋與運河水。

有一天,只剩水一個人逛街,「室內」於是就是人工的保存所有的講解都為了美化孤獨的心靈,你想起撫摸著留園的百年銀杏,午夜明月映照,已經深深病著的心。


2.

原來每個地方都是「室內」。

美麗到不了的地方,留給楊柳嘆息。 這城市曾經是讓人流連忘返的豐饒之海。 一艘官式風帆緩緩駛入,笙歌不懈的清澈河道,兩岸盡是小橋,流水,人家,白牆烏瓦,楊柳岸,走出浣沙溪的少女,蓮花指勾引著千千萬萬尋幽訪古的心。

說吳城外,水的流動可以撐篙,向西荷葉田田,採菱的歌唱,而更遠處豐饒的魚產每當早市,叫賣的喧囂也是優雅的吳儂軟語,現在是新加坡工業園區,森冷的鋼筋水泥為透明玻璃光鮮亮麗,沉埋的是不會回來的「室內」,生活的古典。

說吳城外,水的流動可以撐篙,向東良田萬畝,春耕夏耘秋收冬藏
養育了這城綿延不絕的傳承,稻穗迎風,就這樣於船上一路吟詩搖扇,說已經不遠了,城外的楓橋,月落烏啼,從小背頌的張繼名句
現在是得收費才能進去的寒山寺,良田萬畝,現在是蘇州新技術科技
園區,全球化的落腳,與城東的高級住宅兩相對望,對著你愁不能眠
的書寫望著,「室內」的「室外」化。

你究竟要怎樣研究這樣一塊曾經的偉大土地?當美麗已經成為柏油路下的吶喊,其上行走的台商,日商,韓商,美商,英商,新商,法商以汽車洋房的力量取代了建立行館船行千里的晉商與徽商。在一個名喚「藍色書店」的地方,一個新的「室內」的想像就此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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