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拉克風災筆記VIV 空歡喜一場的找到


用戶插入圖片

莫拉克颱風帶來台灣史上最大降雨淹沒南台灣,已造成重大傷亡和損失。迄2009年8月17日止,根據中央災害應變中心早上最新統計,目前死亡人數已經爆增超過500人,另外,失蹤人數也超過500人







(2009年8月17日 VIV: 空歡喜一場的找到) 昨天下午從高雄縣旗山風災中心傳來,最新從高雄縣桃源鄉梅山村撤退下來的災民中,已經找到張萬興!並轉至高雄縣婦幼所安置,領取物資。現場甚為混亂,經廣播後,來的人卻是個不是Lahon的張萬興,同音不同名。空歡喜一場的找到,一顆飛揚起來的心,又墜入無底失望深淵。 




(2009年8月15日 VIII 夏天的吻,冬天的淚) Julee Cruise – Summer Kisses, Winter Tears. In Wim Wenders’ Movie,Until the End of the World (1991)





(2009年8月14日 VII  以紀露霞的台灣歌謠〈心糟糟〉給等待中的你)向來南台灣的我們最喜歡聽紀露霞的歌聲,等待親人的焦急,心糟糟,紀露霞唱出你的心情,我們一起祈禱,等待生還。 





 鈴鈴唱片紀露霞歌集FL-587,1964(民國53年)12月24日出版,王昭旺收藏,石計生國科會研究轉錄。




(2009年8月14日 VI  你,野豬群漫過荖濃溪河谷) 




用戶插入圖片

荖濃溪與布農族山林(2002)




                      「知識是  虛胖的武裝」你的無力
                             就像誤陷超級市場的 社會主義者,
                             面對商品和飢餓
                                    
                             進行「是完型價值還是沒有價值」的思辨,反時代的考察

                             但房租仍須節樽,向同志商借的衣服得還,洗好
                             因為領袖,是最容易髒的地方
                             愛情當然維繫  知識首重的是流浪,適時
                             適量,不著邊際地流浪

                             譬如布農族部落,南橫公路旁  一大片無限玉米田等著
                             你,數大就是美,   你,龐大而遙遠的山脈
                             你,野豬群漫過荖濃溪河谷
                             結構主義的森林,被 雲朵解構
                             你,始終是一隻鷹…  
        (1988)  

                             奎澤石頭詩集《在芝加哥的微光中》之〈記事‧一九八八〉
                              VII 「知識論與布農族部落」,詩為拉洪而作                          




(2009年8月13日 V 被僵化法令綁架的救災謂之酷吏)  司馬遷史記酷吏列傳序。孔子曰:「導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導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老氏稱:「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法令滋章,盜賊多有。」太史公曰:信哉是言也!法令者治之具,而非制治清濁之源也。昔天下之網嘗密矣,然姦偽萌起,其極也,上下相遁,至於不振。當是之時,吏治若救火揚沸,非武健嚴酷,惡能勝其任而愉快乎!言道德者,溺其職矣。故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下士聞道大笑之」。非虛言也。漢興,破觚而為圜,斲雕而為朴,網漏於吞舟之魚,而吏治烝烝,不至於姦,黎民艾安。由是觀之,在彼不在此。




作為總統的馬英九,囿於北部中心主義,一種過於官僚法律人的形式主義,過於儒家的潔癖式道德觀,他的對於南台灣災民的疏離與高傲態度(在媒體重批下今天,災後第六天終於擁抱災民),不願頒發緊急命令與拒絕接受外國援助(遲至今天才接受),在在顯示哀鴻遍野的南台灣悲憤的救災緩慢吶喊痛楚,是源於馬英九的酷吏性格。




被過度道德與僵化法令綁架的救災謂之酷吏,其領導的國民黨政府,在此已經成為一個「酷吏政權」




道家身體的源頭之一老子說:「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無德。法令滋章,盜賊多有。」最有道德的不以道德自誇,所以才真正有道德;道德低下的人生怕失去了道德,所以他沒有道德。法令越是顯明,盜賊反而越多。 今日救災就是要超越多如牛毛的地方與中央法令,徹底超越儒家的官僚體制,要有一種帶著淚水同理心,從緊急命令裡獲得完全指揮權的英雄氣魄的領導人,夙夜匪懈,念茲在茲,顧不得自己的道德形象與潔白羽毛,在洪流裡從南部看世界,實踐對於台灣土地的愛。這樣不以道德自誇的人才是真正有道德。然後超越了道德的形式,從迅速拯救災民的行動中獲得人民的信任。不如此,這國民政府口中所謂的百年難見的「天災」,將成為埋葬百年老店國民黨的毀滅性「人禍」!






(2009年8月12日IV 藍色的憂鬱)藍色的燈,藍色的夜,信仰十字架裡的受難山林,我能貢獻什麼給你呢?藍色的記憶,高雄縣失聯的親人們,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藍色的天,藍色的海,藍色的波濤,藍色是煩惱。藍色的山,藍色的夢,藍色的憂鬱的靈魂啊,當作流行版的聖歌,請在台灣歌謠歌后紀露霞的國語歌聲中得到溫暖。難以忘懷,藍色的愛,藍色的記憶,藍色的波濤,但願這一切,解除你心中憂鬱…(舞馬‧克思)



 

 寶島歌后紀露霞演唱〈藍色的憂鬱〉(1960年代黑膠,石計生國科會研究CD轉換)



(2009年8月11日III 震驚於罪)在這樣的時刻,你若在洪水之中,遇見傾倒之屋,漂流的身體,就請忘了吧此無情紅塵相偕轉世。你若不在洪水之中,請不要清高說道,以天地不仁,震驚於罪俯視,要讓現實說話:淚水等同於淚水,悲傷就是悲傷…(舞馬‧克思)

(2009年8月10日II 我的心揪著。揪著。找張萬興)在南橫荖濃溪系桃源鄉寶來梅山一帶部落,張萬興,Lahon的深山中的家。你打開塞滿山羌肉的冰箱說要好好招待我這個老朋友,我們剛雙貼騎摩托車橫越長長的吊橋參訪布農族的無垠玉米田後的瀑布處處宛若仙境的聖山回來。我們爽朗地笑著回憶著一起在七星山當兵的日子。雲霧繚繞。練刺槍術。巡邏抓盜採箭竹筍者。一起在聖誕節時跟著你的步伐挺進無人能達的森林目睹一朵難以置信的金色蘭花就讓她在這裡吧你說不要打擾自然。初雪站崗。我們身著美軍防寒大衣哆嗦著交替抽煙。至士林夜市休假逛街買幾瓶老米酒回到山上喝個爛醉。展現氣魄。你說,「我將為你命一個原住民的名」「Wumarx, 你從今以後是我的兄弟」。「好」,我緊握著你的手。而剛到山上,因為是唯一的大學生,全國博擊冠軍的你為我打退了流氓兵的挑釁。看著你俊俏輪廓深刻的臉,握著你的手,說我舞馬‧克思與拉洪原住民友誼長存。我喝著你特地為我釀的小米酒。真是痛快地說「酒只為知己而醉」,微醺地看著深山輕灑的月光。如此美麗的圓滿中剛開始是一點點,然後是大片大片地從月光所襯托的山巔黃色的夢幻流質傾盆而降,啊是神蹟嗎不是土石流忽然從天而降,瞬間埋葬了我們。我回頭,來不及看清你的臉你已經消失。我驚醒。時清晨五點。媽媽還安睡著,一夜未關的電視,24小時播放著的災情。
高雄縣桃源,龜山,甲仙等地六橋被大洪水沖斷,甚至傳出小林村被滅村。就住在荖濃溪系那一帶,即使是二十幾年前的人影。我的心揪著。揪著。找張萬興。



(2009年8月8日I 這時,我們都是南部人!)在台北人以為莫拉克颱風離去時,我們今天整天在無風無雨的公館星巴克一起閱讀創世紀,讀到大洪水,晚上卻真的大洪水來了,從媒體畫面看到驚人的畫面,包括我的故鄉高雄縣,屏東縣市,台南縣市(i.e.楠西鄉),嘉義縣市和台東縣市等,河床潰堤,降雨累積雨量屏東超過2000公釐,幾乎是整年的降雨量,而最嚴重的地區水淹兩層樓高,缺水缺物資甚為嚴重,成為重災區。而原來政黨輪替後被民眾寄予厚望的國民政府反應卻令人失望地緩慢,整整遲了十六個小時才派軍隊進入災區,令人憤怒!反而是東森,三立,TVBS,中天,民視等媒體令人敬佩地深入災區,讓我們直接看到災區的畫面,災民哭訴投訴無門,幾乎滅頂,車子拋錨,民流離失所,十分嚴重。



我很難想像,如果這事情發生是在北台灣,範圍是台北市,基隆縣市,台北縣市,桃園縣市的話,國民黨政權的態度還是現在這個狀況嗎?總統馬英九會只是坐在中央防災中心,以一種官僚分層的方式視訊遙控指揮嗎?不會立刻到現場去關心和指揮嗎?我們一直以為南北對立或南北差異只是台灣可怕的每年都有的選舉才會出現的事,但是,從這件事情國民政府的處理態度看來,並不是。南部,是一個遙遠的政治邊界,一種心理的跨越障礙,是北部的南部,是一個被動的主動的存在,是一種只有政治需求才存在的 long stay。而更令我驚訝的是民主進步黨完全沒有對這件事情進行進一步的關心與動作,反對黨曾幾何時如此虛弱無力!無能的執政黨,虛弱的反對黨。南部。只有一個熟悉的名字在媒體出現。我的學運時代的學弟鍾佳濱,現任屏東縣副縣長,以冷靜認真的態度,通過東森電視請求調度更多橡皮艇救助鄉民。他的冷靜與辦事能力完全是可以信任的,這源於年輕時代的歷練,一個238室鍛鍊出來的堅強心智,通過左派經點閱讀的實踐者,正與大洪水搏鬥著。我這時無法聯絡上他幫他加油,但我想除了從中央要提供屏東等南部所有必要的幫助外,我們



認真以閱讀創世紀經典產生跨界宗教胸懷的歷練過程中,這時深感聖經裡所說的以色列迦南美地預言離我們太遠,一種無法言喻的現實苦楚湧現,給予人屬靈的光的上帝若在,請解民眾之倒懸,而路斷了,水淹了,無法到災區,但我們要相信土地,要勇於捐輸,要大聲說出,「這時,我們都是南部人!」與我們的南部同在,要守候家園,要解除北部中心主義,要信仰土地,南部的北部是南部,要大愛同胞,要為同胞祈禱,要再次說出:「這時,我們都是南部人!」






              

用戶插入圖片


空間化台灣歌謠:訪談洪慶雲先生及其引發之記憶





用戶插入圖片

以紙本地圖確認記憶空間(洪慶雲與石計生,台北/公館,助理黃韻庭,邱婉婷攝2009.05.18午後12-2點)



為執行國科會音樂與社會的研究計畫,與在公館的Padouva Cafe約了年已75歲高齡鼓霸大樂隊的喇叭手

洪慶雲先生訪談,他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做過12項工作的耆老。非常健談,記憶力非常清楚,能夠進行圖像式記憶,把細節以空間方式表現,帶人身歷其境,充滿了一種他口中的「好奇寶寶」的心靈。誕生於大稻埕,對於那裡的歌廳與電影院有著充滿感情的記憶,我拿出準備好的紙本地圖,只見他一點一滴將兒時到長大的日據時期至國民政府初期(1935-1960)左右的空間記憶,非常認真地標示出來。我很喜歡洪老先生的風範,雖然有點過於嘮叨,但至少不會像文夏顧左右而言他,他幾乎有問必答,有時也會標錯,但經過追問,總可以將我設定此次訪談的目的:空間化台灣歌謠這件事做好。我想離我的一個理想:用地理資訊系統(GIS)數位化台灣歌謠的「媒體迴路」(media loop)日子不遠矣。我決心追尋空間化台灣歌謠,它就會完成。有時碰到老朋友,如台大音樂所楊建章教授,問我為何這麼熱心,劍及履及做此研究。我的答案是「熱情的人」。建章很內斂,不輕易喜怒形於色,思維細密冷靜具洞見,處事有時過於民主謙遜,不熟的人會感覺悶悶的。但我就喜歡他原來的樣子,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跟他說,做音樂與社會這事這麼久,最令我不悅的是那些擁有黑膠與留聲機就自以為了不起的人,擁有黑膠不知分享(有時還會奪人所愛,如台南永康的王昭旺父親的周璇「夜上海」失蹤事件)的驕傲是資產階級的行為,我對這類型的人不滿的極限是「徹底忽略」(totally ignore)。「但黑膠收藏本來就是資產階級行為」,建章一貫冷冷地說。「但不足以睥睨傲物」,我斬釘截鐵地說。他和吳叡人,黃長玲等,都是我心中屬於芝加哥-台北-238不可分割的三位一體即使很久不見面感情仍然一樣深厚的老朋友。當然,紐約-台北的邱貴玲,吳介民也是一樣,屬於238時代的永恆,那裡面有共同經歷的詩樣浪漫革命記憶。我現在一下子就能想起他們的樣子,即使很久沒見面,此之謂記憶。
      講到學術,現在朋友大家都在裡面,我有時笑笑跟建章說,跨界至音樂範疇並非故意(我覺得做完後就會離開),而是台灣歌謠研究在2006年的夏天被紀露霞歌聲喚醒後,就一發不可收拾,燒到現在,不斷進行訪談不能罷休。而我本來被該死的族群意識認為是弱點的一半台灣人,一半安徽人的血統,卻因為挖掘紀露霞後追蹤至上海老歌成為優點。但我徘徊的半山,漂泊的靈魂詩所化身的雲霧裊裊海峽兩邊都是家,都不是家的 not knowing where to go的感覺。半邊明亮忽爾黑暗的石頭,你啊,擊壤且縱歌聲穿山去,埋此心情青松底,一一長嘆息。這時我想起北京大學社會系老朋友楊善華教授的名言:「做訪談是會上癮的!」,真想跟他說:「這是真的啊!」而且,我越來越覺得訪談庶民更有意思。像洪慶雲先生,十足哈代(Thomas Hardy)小說裡「無名的朱德」(Jude the obscure)存在狀態,沒能上的了大學,沈迷爵士樂演奏的夢想遲遲無法實現自己,乃一生更換了十二個工作,包括波音唱片製作,公務員,土木,送貨員,會計,新光紡織職員,業務和喇叭手等等,充滿挫折,懷疑,熱情與徘徊的人生嘮叨裡隱藏這樣的成就焦慮精神狀態,我想。與他結緣是因為鼓霸團長邱志炅的介紹,並於一年前帶紀露霞老師至鼓霸練習場一起練歌才多聊了聊,前幾天剛結束的台大紀露霞演歌五十座談會結束後,由其王櫻芬所長安排之晚宴時,發覺洪老先生竟開始滔滔不絕講其大稻埕追星經驗,十分驚訝!唉可嘆當時錄音機交給已經回家了的助理韻庭,沒能即時錄下,而笑容可掬的王櫻芬那時又有意無意瞄了我一下,彷彿說真可惜啊,這活生生的歷史,活生生的美麗,心中浮起一句賀德林(F.Hölderlin):Living Beauty, returns to the destitute heart of the people. 我乃下決心立刻安排訪談,當夜十一點就敲定今日訪談。洪慶雲,一個平凡歌迷,聽眾,十分低調的老人,卻隱藏巨大的記憶能量,這就是庶民的偉大。
       歷史不只是巴烈圖(Vilfredo Pareto)所謂的「菁英循環」,少數貴族的生死場,歷史的底層,庶民所構成的記憶或許才是最為真實的,重要的。洪慶雲先生他其實是一個十足的影迷,歌迷與逛街迷。他說他迷戀大橋下的楊三郎「黑貓歌舞團」,可以去看表演一個星期不走,他是楊三郎堅決的粉絲,1950年代追星族。也喜歡去第一劇場看電影,百看不厭。很小的時候也跟著大人把大稻埕的煙花巷巡禮過。對於戲院,劇場和歸綏街等如數家珍,若不是熱情,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我從這上癮的訪談所獲得的最珍貴感覺是,做學術研究讓我越來越知道必須謙虛面對每一個研究題材,那裡面是日常生活的真實,重新建構或詮釋都要謹慎,因為那涉及歷史,社會與文化裡的人曾經渡過的感覺與感情,理性與絕望等等,裡面其實無窮無盡。所以,不要顧及自己可笑的自尊或什麼名校驕傲的姿態,也不要想掠奪別人辛苦研究的資源或插花搭便車,想知道什麼就站起來,聯絡,就熱情去問吧,訪談要會彎下腰,別人拒絕你訪談是應該的,別人沒有義務回答你任何問題,接受你訪談是因為你誠心誠意感動人,要問你自己為何做這些研究,要先感動自己才能感動別人。要學會誠懇幫別人倒茶,要把自己比地球還大的自我現象學地bracketing, 放入括弧存而不論,反省自我中心,要喜歡當聽眾,要記得,適時的沈默力量很大。要提攜後進,照顧學生,耐心導引學生,但不要輕易收學生,門外就可,入室責任大矣。訪談要真誠以對,要忠實做逐字稿,觀察,從手勢到語言全面地觀察,要全面性觀察就要成為朋友,親人,不要訪問完再也不見面。要反省,與理論對話,分析,觀察,想像,寫作,寫作,寫作,有意義的訪談就會誕生。而且要牢記,這一切不是基於形式主義化後的學術價值,而是隨時可以離開,重返庶民的有血有淚生活的價值。研究者是次佳選擇,行動者才是真正人生,如我們的洪慶雲先生,活生生的美麗啊,請回到我們業已乾涸的人生。(2009.05.1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