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計生教授將至日本京都大學發表紀露霞研究學術論文

14th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f Historical Geographers


23–27 August 2009, Kyoto University, Kyoto, Japan


Section: Digital humanities and historical GIS 


Digitalizing Taiwan’s Misora Hibari: The Singing Queen Chi Lu-shiya and the Reconstruction of her Music and Society in 1960s 


By


C. S. Stone SHIH,* etc.


Abstract 


Of special interest on the singing history of the 1960’s Singing Queen, Chi Lu-shiya(紀露霞) who was memorized as Taiwan’s Misora Hibari(美空ひばり), the paper uses Geographic Information System associated with snowball-rolling qualitative method to explore her popular-music’s sociological meanings in history. For digitalizing humanities, this paper concludes three findings: (1) Mapping Chi Lu-shiya’s singing history with mobile GIS and interpreting the aggregation of her singing location in Taipei city, finding a racial-divided space in urban; (2) Digitalizing Chi Lu-shiya’s LP(Long Play) music and analyzing their meaning both in space and the relationships to Japan, finding there are strong tie to Japan due to colonial fact and the ‘mixed blood songs’(melody originally from Japan, lyrics from Taiwan) with strong urban context with the influence of Misora Hibari’s enka(えんか) in 1950s; (3) As a Taiwanese singer, Chi Lu-shiya’s performing art that brings all sources of music together and create a new one shows the de-colonial subjectivity with comparing to other main singers, such as Wen Shia(文夏), Cheng Fen-lang(陳芬蘭), at the era.  


Keywords: Historical GIS, Chi Lu-shiya, Misora Hibari(美空ひばり)The Sociology of Music, Taiwan popular music







* Director of the GIS center, School of Arts and Social Sciences, Soochow University, Taiwan, Official blog: http://www.gis.net.tw/。Associate Professor of the Sociology Department, Soochow University, Taiwan, e-mail: cstone@scu.edu.tw





空間化台灣歌謠:訪談洪慶雲先生及其引發之記憶





用戶插入圖片

以紙本地圖確認記憶空間(洪慶雲與石計生,台北/公館,助理黃韻庭,邱婉婷攝2009.05.18午後12-2點)



為執行國科會音樂與社會的研究計畫,與在公館的Padouva Cafe約了年已75歲高齡鼓霸大樂隊的喇叭手

洪慶雲先生訪談,他是一個非常特別的做過12項工作的耆老。非常健談,記憶力非常清楚,能夠進行圖像式記憶,把細節以空間方式表現,帶人身歷其境,充滿了一種他口中的「好奇寶寶」的心靈。誕生於大稻埕,對於那裡的歌廳與電影院有著充滿感情的記憶,我拿出準備好的紙本地圖,只見他一點一滴將兒時到長大的日據時期至國民政府初期(1935-1960)左右的空間記憶,非常認真地標示出來。我很喜歡洪老先生的風範,雖然有點過於嘮叨,但至少不會像文夏顧左右而言他,他幾乎有問必答,有時也會標錯,但經過追問,總可以將我設定此次訪談的目的:空間化台灣歌謠這件事做好。我想離我的一個理想:用地理資訊系統(GIS)數位化台灣歌謠的「媒體迴路」(media loop)日子不遠矣。我決心追尋空間化台灣歌謠,它就會完成。有時碰到老朋友,如台大音樂所楊建章教授,問我為何這麼熱心,劍及履及做此研究。我的答案是「熱情的人」。建章很內斂,不輕易喜怒形於色,思維細密冷靜具洞見,處事有時過於民主謙遜,不熟的人會感覺悶悶的。但我就喜歡他原來的樣子,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跟他說,做音樂與社會這事這麼久,最令我不悅的是那些擁有黑膠與留聲機就自以為了不起的人,擁有黑膠不知分享(有時還會奪人所愛,如台南永康的王昭旺父親的周璇「夜上海」失蹤事件)的驕傲是資產階級的行為,我對這類型的人不滿的極限是「徹底忽略」(totally ignore)。「但黑膠收藏本來就是資產階級行為」,建章一貫冷冷地說。「但不足以睥睨傲物」,我斬釘截鐵地說。他和吳叡人,黃長玲等,都是我心中屬於芝加哥-台北-238不可分割的三位一體即使很久不見面感情仍然一樣深厚的老朋友。當然,紐約-台北的邱貴玲,吳介民也是一樣,屬於238時代的永恆,那裡面有共同經歷的詩樣浪漫革命記憶。我現在一下子就能想起他們的樣子,即使很久沒見面,此之謂記憶。
      講到學術,現在朋友大家都在裡面,我有時笑笑跟建章說,跨界至音樂範疇並非故意(我覺得做完後就會離開),而是台灣歌謠研究在2006年的夏天被紀露霞歌聲喚醒後,就一發不可收拾,燒到現在,不斷進行訪談不能罷休。而我本來被該死的族群意識認為是弱點的一半台灣人,一半安徽人的血統,卻因為挖掘紀露霞後追蹤至上海老歌成為優點。但我徘徊的半山,漂泊的靈魂詩所化身的雲霧裊裊海峽兩邊都是家,都不是家的 not knowing where to go的感覺。半邊明亮忽爾黑暗的石頭,你啊,擊壤且縱歌聲穿山去,埋此心情青松底,一一長嘆息。這時我想起北京大學社會系老朋友楊善華教授的名言:「做訪談是會上癮的!」,真想跟他說:「這是真的啊!」而且,我越來越覺得訪談庶民更有意思。像洪慶雲先生,十足哈代(Thomas Hardy)小說裡「無名的朱德」(Jude the obscure)存在狀態,沒能上的了大學,沈迷爵士樂演奏的夢想遲遲無法實現自己,乃一生更換了十二個工作,包括波音唱片製作,公務員,土木,送貨員,會計,新光紡織職員,業務和喇叭手等等,充滿挫折,懷疑,熱情與徘徊的人生嘮叨裡隱藏這樣的成就焦慮精神狀態,我想。與他結緣是因為鼓霸團長邱志炅的介紹,並於一年前帶紀露霞老師至鼓霸練習場一起練歌才多聊了聊,前幾天剛結束的台大紀露霞演歌五十座談會結束後,由其王櫻芬所長安排之晚宴時,發覺洪老先生竟開始滔滔不絕講其大稻埕追星經驗,十分驚訝!唉可嘆當時錄音機交給已經回家了的助理韻庭,沒能即時錄下,而笑容可掬的王櫻芬那時又有意無意瞄了我一下,彷彿說真可惜啊,這活生生的歷史,活生生的美麗,心中浮起一句賀德林(F.Hölderlin):Living Beauty, returns to the destitute heart of the people. 我乃下決心立刻安排訪談,當夜十一點就敲定今日訪談。洪慶雲,一個平凡歌迷,聽眾,十分低調的老人,卻隱藏巨大的記憶能量,這就是庶民的偉大。
       歷史不只是巴烈圖(Vilfredo Pareto)所謂的「菁英循環」,少數貴族的生死場,歷史的底層,庶民所構成的記憶或許才是最為真實的,重要的。洪慶雲先生他其實是一個十足的影迷,歌迷與逛街迷。他說他迷戀大橋下的楊三郎「黑貓歌舞團」,可以去看表演一個星期不走,他是楊三郎堅決的粉絲,1950年代追星族。也喜歡去第一劇場看電影,百看不厭。很小的時候也跟著大人把大稻埕的煙花巷巡禮過。對於戲院,劇場和歸綏街等如數家珍,若不是熱情,還有什麼好說的呢?我從這上癮的訪談所獲得的最珍貴感覺是,做學術研究讓我越來越知道必須謙虛面對每一個研究題材,那裡面是日常生活的真實,重新建構或詮釋都要謹慎,因為那涉及歷史,社會與文化裡的人曾經渡過的感覺與感情,理性與絕望等等,裡面其實無窮無盡。所以,不要顧及自己可笑的自尊或什麼名校驕傲的姿態,也不要想掠奪別人辛苦研究的資源或插花搭便車,想知道什麼就站起來,聯絡,就熱情去問吧,訪談要會彎下腰,別人拒絕你訪談是應該的,別人沒有義務回答你任何問題,接受你訪談是因為你誠心誠意感動人,要問你自己為何做這些研究,要先感動自己才能感動別人。要學會誠懇幫別人倒茶,要把自己比地球還大的自我現象學地bracketing, 放入括弧存而不論,反省自我中心,要喜歡當聽眾,要記得,適時的沈默力量很大。要提攜後進,照顧學生,耐心導引學生,但不要輕易收學生,門外就可,入室責任大矣。訪談要真誠以對,要忠實做逐字稿,觀察,從手勢到語言全面地觀察,要全面性觀察就要成為朋友,親人,不要訪問完再也不見面。要反省,與理論對話,分析,觀察,想像,寫作,寫作,寫作,有意義的訪談就會誕生。而且要牢記,這一切不是基於形式主義化後的學術價值,而是隨時可以離開,重返庶民的有血有淚生活的價值。研究者是次佳選擇,行動者才是真正人生,如我們的洪慶雲先生,活生生的美麗啊,請回到我們業已乾涸的人生。(2009.05.1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