艋舺第一百貨商號:「顏恆德」主人顏榮柳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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艋舺最大商號顏恆德主人顏榮柳訪談(台北/艋舺,西昌街,2011.03.19)



(2011.03.19)從早上的1941年帝蓄唱片南國之唄這首歌的作詞人吳生垤先生訪談趕過來西昌街與貴陽街口的顏恆德商號已經是下午近兩點。這時房內,已經有顏榮柳先生,其畢業於高等學府第三女高的夫人傅玉霜女士,其孫顏辰洲,艋舺耆老葉昌嶽先生均端坐等待。顏榮柳與夫人穿著非常正式而優雅,顯示對於這次我的到訪的重視。我和助理婉婷連忙抱歉晚到之外,就很快地進入拜訪聊天的情境,隨後我指導的以艋舺為研究空間的碩士生蔡子岳也進來了。已經九十多歲的顏榮柳先生,以令人無法置信的精力與生動神情訴說著顏恆德的光榮既往。因為有點重聽,他夫人與兒孫都幫忙將我的問題大聲在他耳朵說給他聽。作為具有一百二十年歷史的艋舺第一百貨商號顏恆德,顏榮柳是第三代的主人。他從父親顏雲祥接手顏恆德商號時,才二十四歲,老松公學校畢業後,考入開南商工,是受過日本教育的知識份子,曾經坐船至日本考察市場,將歐美與日本百貨繼續引入台灣,迄今都還留著當時的契約書。但是因為太平洋戰爭與日本的戰敗,從日本進貨的通路受阻,乃走向衰退之姿,令人惋惜。顏恆德生意做得大,行銷全台灣,名聲很大。連創立台灣民眾黨的台灣人救主蔣渭水也曾拜大老遠從大稻埕來訪顏家,友誼甚深。有趣的是顏榮柳還保存了一份帳簿,裡面還有蔣渭水之弟蔣渭川於戰後到顏恆德買  果子一份 的字樣。他還欠我們六百塊!顏榮柳先生調皮地說。大家哈哈大笑!


 


顏恆德在艋舺的影響力,葉昌嶽先生正在進行中的專書:西昌街的故事有鉅細靡遺的記載。他也說著顏榮柳及其父親顏雲祥,祖父顏和尚先生的澤被鄉里的事蹟。特別是雖然是地方富貴人家,仍樂善好施,顏和尚先生就曾捐獻鉅款幫忙修繕龍山寺,深受地方尊敬。雖然現在看起來沒什麼規模,顏榮柳仍然堅持顏恆德商號的存在,直至今天,顏恆德商號仍然是登記有案的百貨商號。


 


從艋舺日常生活史與流行音樂研究而言,這次訪談亦有多重收穫:(1) 顏恆德商號是台灣人自己經營百貨的成功案例,因為勤奮與掌握語言和商機,乃能經歷百年仍屹立不搖。顏恆德所處的位置:艋舺西昌街,被葉昌嶽先生稱為類似日本銀座的地方,可見其當年之繁榮,卻在研究領域被忽略,值得進一步深入考察。(2) 從顏榮柳先生提供的照片資料,對照上次訪談大稻埕閱聽達人王雲雕先生的內容,更清楚地理解 日本治台始政四十週年台灣博覽會的內容。如我們第一次看到大稻埕的南方館樣貌,以及其他各館的明信片。(3) 聆聽流行歌的經驗會因階級,教育與區域區隔而產生差異化:我們當然詢問了顏榮柳先生與夫人對於台灣歌謠的看法。但出乎意料的,即使就空間看來,顏恆德所在的西昌街/貴陽街口,事實上離貴陽街底的入船町不遠,那裡是戰前藝妓,戰後露天歌廳,洪一峰,紀露霞與文夏去演唱所在的地方,但是顏榮柳與夫人卻說不曾去過那裡,因為那裡比較亂,常有拉人消費的狀況發生。從顏家的傳統經濟條件與教育背景,這當然是合理的。並且,對於聽眾分析(audience study)而言,與吳生垤訪談一樣,同樣具備重要意義。


 


兩天連續三個訪談,我想我不會再這樣虐待自己的身體了,雖然這些都是應該的追尋,記錄訪談也充滿喜悅。道別時回首看著深受日本修身課教養的顏榮柳先生與夫人的禮貌與優雅,深受感動。我拿著他們送給我的顏恆德所銷售的雨傘,決定回去後不拿來擋雨,而是作為我這次風塵僕僕連續訪談的紀念。而那蒙受祝福的天空之樹,棲止靜靜的藍鵲聲,恣意的花香,也慢慢使我們不再暈眩(石計生後記,2011.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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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右到左:顏榮柳,石計生,傅玉霜。




城市空間裡的音樂人生:洪一峰焦點訪談

城市空間裡的音樂人生:洪一峰焦點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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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一峰焦點訪談(台北/敦化南路,洪榮良工作室,2010,02,04)

⊙ 洪一峰焦點訪談參與人員,由右到左:洪榮良(洪一峰之子),邱婉婷(台大音樂所碩士生,撰寫洪一峰碩士論文,研究助理),石計生(東吳大學社會系副教授,台灣歌謠與流行歌研究者),紀建良(台大城鄉所博士班,東吳大學GIS中心資深研究助理),李瑞明(洪一峰傳記作者),章蓁薰(洪一峰紀錄片導演)與張喻涵(國立台北教育大學音樂所碩士生,也是撰寫洪一峰碩士論文)。

這次到敦化南路洪榮良工作室,是為了參加這個我既是受訪者也是訪問者的洪一峰焦點訪談,算是過去做台灣歌謠研究裡比較特別的訪談形式,有點像相關有興趣或研究人員的交換情報過程,經由討論看清疑點。我因為主要是想從城市空間瞭解洪一峰老師的音樂生命史裡的住所據點,所以除了常帶的研究助理邱婉婷(她的碩士論文正是處理洪一峰的音樂分析,指導教授是台大音樂所所長王櫻芬教授)外,還請台大城鄉所博士候選人紀建良(夏鑄九教授高徒)來幫忙處理GIS的現場定位事宜,現場還有洪一峰紀錄片導演章蓁薰小姐,與另一位寫洪一峰論文的國北師研究生張喻涵。通過主要受訪者洪一峰傳記作者李瑞明先生的陳述和我過去訪談研究的交叉比對,我們大概釐清了洪一峰的在台南縣鹽水,台南市,台北市與台北縣三重等地的住所據點。延續我過去訪談的習慣,只要情況許可,會隨手抓一張紙紀錄受訪者的吉光片羽,幫助記憶與作為將來逐字稿整理好的對照。我聆聽時在紙上寫著大致上洪一峰音樂生命空間史中年前可分為三期:台南-台北時期(1927-1956)、三重時期(1956-1959)和台北-日本時期(1960-1975)。

第一期洪一峰主要是台北(演唱事業地點)與台南老家(洪榮宏,洪榮良等小孩住在台南市青年路與公園路一帶,鹽水則為早逝的父親洪文龍老家)兩頭跑,真正洪一峰的出生時地應該是日治時期(1927年)台北市堀江町335番地,是洪一峰外婆家,而非一般認為的鹽水,這部分還需比對昭和年間的台北市町圖才能完全定出位置。其他洪一峰台北住過的地方,基本上都是在艋舺:包括西園路一段的阿姑家,貴陽街二段青山宮附近(非常接近紀露霞老家),環河南路二段一帶等,做個GIS環域大概會都在100公尺內。1947-55年左右,青年洪一峰在西門町圓環的橢圓公園唱那卡西,他可能是台灣第一個今日所謂的街頭藝人,與他的愛侶小鳳一起組織走唱班,也曾經在淡水河的露天歌廳唱過。洪一峰也於1955-60年間在台北西門町一帶的民本電台擔任歌手,指揮與樂師。從空間看,更加釐清了我過去的學術推論:紀露霞於1955年在貴陽街老家外聽收音機唱歌,被洪一峰樂隊的姓蔣的樂師路過時發掘進入民本開始唱歌,這事情並不是偶然,而是空間上的必然。因為當時西門町正是台北流行音樂的核心,大量電台,歌舞廳,唱片行,出版社等媒介迴路均聚集於此,而且,音樂人也有許多居住在這個空間,可能成為某種人際網絡,弱關係或強關係的網絡,有趣的事極可能在1955-56年間,寶島歌王洪一峰與寶島歌后紀露霞很可能曾經在萬華(艋舺)的貴陽街是鄰居!這點還需要時間點上更為細緻的考證。這時期洪一峰主要作品有蝶戀花(1946),幸福的歌聲(1954),台北春宵,台北樂園,台南春宵(1953,於中廣台南台駐唱時作品,均由黃敏作詞,洪一峰作曲)和山頂的黑狗兄(1957,由台聲唱片,女王,亞洲唱片等灌製,其中亞洲乃於是年開始灌錄台語黑膠專輯)等。

第二期的三重市時期雖然只有短短三年(1956-1959),住在三重這城市空間,卻是洪一峰音樂人生裡最重要的時刻,因為他認識了同樣住在三重的台灣著名作詞家葉俊麟(1921-1988),成為好朋友與一生最重要的創作伙伴,聯手為台灣歌謠寫出無數台灣人自己作詞作曲的傑作,擺脫了只是日歌台唱的混血狀態。洪一峰住過的地方包括正義南路34巷,文化南路24?巷附近。事實上,不僅僅和葉俊麟是鄰居,離台灣當時產量最豐富,著名的編曲家林禮涵也很近,另外一些著名台灣歌謠歌星林英美,陳芬蘭都住在三重。連現在的約四十幾位歌手都住在三重。三重市奇特的魅力有其空間基礎:1960年代三重作為台北的腹地,那時只有一條台北橋聯繫兩端,台北這端是首善之地,房租貴,重環保,而三重那端房租便宜,工廠林立,是流浪到台北大都市的外地人最佳落腳處。這個「流浪到三重」的歷史印記,物換星移五十年,仍然是一樣,三重,不只是現在台北配角般的衛星城市,它其實是生產音樂家的地方,充滿藝術潛能的城市空間,邊陲,底層,工作,茶店,奮力爭上游,無秩序裡的生命之光,創作,關於愛裡常常帶著些理性,理性中往往還帶著些瘋狂,無產階級的歌舞廳裡的滿足歌聲,流浪的心在歌的傳唱裡得到靠岸的感覺,看到了這些,感受到了這些,洪一峰,用他的大名與台灣歌謠上的成就證明了三重城市的無名磁鐵般吸納有才華的人聚集的偉大。這個時期洪一峰時常與葉俊麟在茶館裡創作台灣歌謠,有時還會相偕搭車過台北橋到台北圓環賣歌仔本,教人家唱歌。1957年,因為灌錄唱片不暢銷,接受葉俊麟帶去算命的算命師白文惠建議,本名洪文昌的歌手改名為洪一峰。這時期的作品幾乎都是洪一峰的經典代表作:舊情綿綿,淡水暮色,寶島四季謠,放浪人生,思慕的人,男人哀歌和寶島曼波等。特別是舊情綿綿,淡水暮色等,是大概凡是台灣人沒有人不知道的經典名曲。1960年台南亞洲唱片行為洪一峰出版第一張台語創作曲黑膠唱片專輯,主要就是洪一峰曲,演唱,葉俊麟作詞。

1959年底,洪一峰又搬至台北市,住在延平北路二段靠近第一劇場對面附近。1959-1975年這第三期主要是來回於台北與日本之間。其中夾雜的疑點是:究竟洪一峰是因為演唱歌曲在中視被禁唱才去日本,還是本來就因為哥哥洪德成留學日本常聽關於日本之事而心生嚮往去日本?李瑞明,我和洪榮良討論的結果極可能都有關連。這才能支撐洪一峰在這階段兩次去日本的觀點:第一次就是因為嚮往哥哥口中,日記中記載的上國,所以1959年他搬到台北後可能就去了日本看看;第二次則是在1968-1975年間,原因極可能如我2008年對洪一峰老師的訪談記錄,是因為1968年左右去中視上節目去在門口看到今日禁歌公告裡有兩首他要唱的歌曲(可憐的戀花再會啦,快樂的牧場)後的失望離開台灣,去日本發展。無論如何,洪一峰在這十六年間音樂事業主要是在日本,回台灣時就拍電影,錄黑膠,仍然是紅極一時,人民心中的寶島歌王。1962-1967年間洪一峰錄製了舊情綿綿等非常受歡迎的電影。當然,電視崛起,廣播與歌舞廳逐漸沒落是大趨勢,群星會國語歌曲成為主流,台灣歌謠被限定電視播出時間與節目都是事實(1968年台語歌節目寶島之歌,綠島之夜均遭停播命運,亞洲唱片可能也在這年因市場考量放棄出台語歌黑膠,這點還要研究),洪一峰的「隱蔽知識」迂迴抵抗權力擁有者的藝術意識型態與語言政策,就是堅持台灣歌謠創作與演唱!從日本盛名而歸只有為他的寶島歌王聲譽更為加分,但究竟在日本時曾經在東京,大阪,京都,名古屋等城市空間如何巡迴演出,其路線如何,因為洪一峰老師目前的昏迷臥床,可能會成為公案,但也可以去日本訪談相關人士進行二度空間建構。最好是耶穌基督聽到洪家人的禱告,與我們這些景仰洪一峰的歌迷的心願感動上蒼,讓他醒來,為台灣保留這一些記憶。

整個焦點訪談的最後是這樣未完成地完成著,會後洪榮良說要去北醫看洪一峰老師,說這兩天情況不是很穩定,我看了看婉婷,這個認真耐苦用心做洪一峰研究潛力無窮的碩士生,與我兩次招手請她入座卻羞澀謙遜坐於一隅的國北師音樂所研究生張喻涵,知道某種時機已到,就說讓學生們去看洪一峰老師好了,為他禱告禱告。我和建良就先告辭了。我緊握李瑞明先生的手,我緊握章蓁薰小姐的手,我緊握洪榮良的手,我緊握學生們的手道別,我就緊握住了一群為洪一峰紀錄一生傳奇的人無私奉獻的手,一種接近信仰的團體力量於焉形成。下了樓,一樣車水馬龍的台北城,沒有月光,微雨,老師你怎麼都放假了看來還比上課時忙,建良問我。我報以慣常的笑而不語。餓了,我就說走,我們就到另一學生陳真安家附近的大安夜市吃麵去,台北城這時沒有月光,微雨 (石計生後記,2010.02.03)。


紀露霞的西門町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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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露霞的西門町時代(台北,西門町/峨嵋街2009.10.12)

有一陣子沒見到紀露霞老師,這天和學生們約她在西門町著名的六十年老店美觀園日式料理吃飯,然後一起逛逛西門町。紀老師說這間老店就是1960年代在師大體育館連唱21首歌後,被慫恿應該請樂隊和大家吃飯的地方,那時一首100元新台幣,二十一首,當時一般人一個月薪水也只有幾百塊,所以已經是很豐厚的收入了。從這件事開始勾起了紀露霞的西門町時代的連串記憶。雖然這些事我反覆聽她說了很多次,但還是覺得津津有味,有很多地方又似不曾與聞,特別這次是足下經驗的行走,是真的由紀老師帶領,走她的西門町時代,從空間裡體驗特別有意思。
      吃飯所在的峨嵋街,位於西門町裡,60年代西門町就是台灣的流行象徵,是養成我們的「寶島歌后」紀露霞的實質空間:那時行走在西門町的都是社會人士,而不是現在的青少年。社會人士就是成年人,主要來這裡的娛樂就是聽歌與看電影。歌廳主要集中在西寧南路,成都路和漢中街一帶,如碧雲天,國際戲院和美都麗戲院等。她說處於西寧南路某棟建築二樓的碧雲天是當時較高級的歌廳,椅子是沙發,可以邊喝茶,邊聽歌。而當時紅極一時的寶島歌后都唱些什麼歌呢?她說就是去看西門町裡的如新世界,大世界戲院等放國語和西洋片的電影院的電影,記得的有林黛,樂蒂等演的「不了情」等國語電影,看了之後就立刻學會上碧雲天演唱這些電影主題曲,很受歡迎。而我又問紀老師台語電影與台語歌在哪裡演和唱呢?她說艋舺(萬華)和大稻埕的戲院是放映台語電影的地方,如艋舺的芳明戲院,大觀戲院,大稻埕如大光明戲院和第一劇場等(這些戲院同時也是她隨片登台的地方),而劇場對面的第一唱片行,可說是當時最大的唱片零售商行,延平北路上的唱片行還很多,如當年錄製紀露霞黑膠唱片最多的台聲唱片在圓環那裡靠太原路上也有店面。台語歌和日本歌都也是大稻埕一帶演唱。所以,1960年代艋舺,大稻埕的延平北路與圓環一帶,可說是台語電影與台語歌的重鎮,西門町是唯一的國語歌地盤(我在別的地方探究說過,這和總統府(日據時期總都府)離的近所表示的權力擁有者彰顯其統治語言很有關係)。而以紀老師當年的紅極一時,大街小巷都在唱她的歌的程度,歌廳部分都是在主流語言的西門町唱歌,碧雲天是最高級,是社會人士來聆聽,而新南陽歌廳則水準較低些,以陸軍的阿兵哥為主,但都是唱國語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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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町流行媒介示意圖(地理資訊系統GIS製圖,2009)

但我又問,紀老師您出唱片最多的是台語歌,都在哪裡唱呢?她說她台語歌都是出唱片或在電台唱,沒有在歌廳唱台語歌。而出台語唱片台北最多的是台聲唱片,可惜品質不佳,保存不易,而真正出黑膠最多的是台南亞洲唱片,台語歌大部分都是在亞洲錄的。台語歌演唱各地邀請都有,最早是在淡水河2號水門的露天歌廳,那時台視的總經理由顧安生陪同西裝畢挺地去聽她唱歌,第一次感覺唱歌很緊張。我又問,台語電影部分呢?我訪問辛奇導演時他說第一期台語電影(1950-60)中有2/3都是紀老師您唱的呢!紀露霞說,對啊,當時真的唱很多,我記得的第一部台語電影是〈林投姐〉,是和台語男高音高深一起唱的主題曲(現場還唱了一段:林投樣,林投姐,本來是姓李。(我心想,天啊,多麼珍貴,這首歌根本上早就亡佚了!))。後來唱的非常多,自己都忘了。我說是啊,真的很多,我已經幫她考據出至少十幾部。而我新考據出來的「彩虹之戀」國語歌專輯,紀老師說她也完全忘記了,沒有印象了。但她很高興地收下我燒給她的CD,眼裡充滿了迷離的歡喜。
      我們於是在西門町裡邊走邊談,進入紀露霞時代的西門町時空之旅,這裡照照相,那裡錄錄音,把大台北台灣歌謠的媒介迴路的空間更為立體的體驗與展現,迷濛雨中。我走在紀露霞的記憶空間裡,眼睛望著拷貝日本東京涉谷或者新宿流行風的今日西門町裡熙攘人群嘻笑著,這時正好舉著「動漫魂」的一小撮青少年正遊行於街頭,表情嚴肅而散亂。我們走著,微雨的下午,一種孤獨的燦爛感在我心中昇起。我在這裡漫步並非為了研究,而是一種對於像親人一樣的長者紀露霞的陪伴與致敬。她以歌聲溫暖我們上一個世代的台灣人,也感動著我這個正值壯年的歌迷,這時紀露霞在我前面踽踽獨行,如眼前已逾一甲子的萬年商業大樓,昔日享譽盛名國際戲院,斑駁中帶著聳立傲氣。我想起月前至京都美空雲雀紀念館,看到日本以國寶規格紀錄美空的演唱生命,而我們台灣應以怎樣的高度對這樣貢獻給土地予綿延的精神,如此深厚優雅的靈魂予以回報呢?(石計生後記,2009.10.12 下午)